第五十六章 一、薩拉森人、法蘭克人和希臘人在義大利的衝突(840~1017 A.D.)

世界上3個偉大的民族,希臘人、薩拉森人和法蘭克人在義大利這個舞台相遇。 南方的行省現在組成那不勒斯王國,過去大部分都隸屬於貝內文圖姆的倫巴第公爵和諸侯。 他們在戰爭中發揮強大的力量,有段時期還能抗拒天才橫溢的查理曼大帝;和平時期又非常慷慨大方,竟能在首都維持一個學院,裡面有32位哲學家和文法學家。興旺的國家後來分裂成貝內文托、薩勒諾和卡普阿3個相互敵對的公國,爭奪者不計後果的野心或報復竟然招來薩拉森人,導致祖傳的遺產面臨毀滅的命運。

在長達200年災難頻仍的時期,義大利連續受到重創,入侵者不可能用一次徹底的征服,獲得統一和安寧來治癒連年兵燹的創傷。薩拉森人不斷從巴勒莫的港口發兵,分遣艦隊幾乎年年都要出征;那不勒斯的基督徒存心縱容,讓阿非利加海岸整備更為強大的艦隊。甚至遠在安達盧西亞的阿拉伯人,有時也想利用這種態勢,以支持或打擊敵對教派的穆斯林。在人事急速變遷的過程中,一支新設置的伏擊隊伍隱藏在考地尼山谷的岔口,坎尼的原野再度遍灑阿非利加人的鮮血, 羅馬的統治者又開始在卡普阿和他林敦實施攻防作戰。薩拉森人在巴里建立一個殖民地,用來控制亞得里亞海灣的進出門戶。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掠奪暴行激怒了兩位皇帝,促使他們採取聯合的行動。

馬其頓的巴西爾一世和劉易斯締結攻勢同盟,相互提供支援以彌補對方之不足,這種做法在巴西爾來說是他們民族中第一人,尤其劉易斯還是查理曼大帝的曾孫。拜占庭的君主要是將長駐亞洲的部隊調往義大利戰區,這是極為不智的措施。如果他那具有優勢的水師無法佔領海灣的入口,拉丁人的兵力就不足以達成任務。巴里的要塞被法蘭克人的步兵以及希臘人的騎兵和艦隊包圍得水泄不通,阿拉伯的埃米爾在經過4年的守備以後,接受寬大的條件向仁慈的劉易斯投降(871 A.D.),是他親自指揮了這次圍攻作戰。重大的征戰依靠東部和西部的精誠合作獲得光輝的成就,短暫的和睦很快為猜忌和傲慢的相互指責和抱怨所破壞。希臘人把征服的功勞和勝利的榮譽歸於自己,過分誇大軍隊的實力,對於卡洛林君王麾下人數有限的蠻族,肆意嘲笑他們的放縱和怠惰。查理曼的曾孫用氣憤的口吻非常得體地回答,他說道:

我們承認你們做了很多準備工作。你們的軍隊多得像夏季遮天掩日的蝗蟲,成群結隊扇動著翅翼,飛不多遠就力盡降到地面。你們就像那些昆蟲一樣軟弱,甫一接觸就敗下陣來,完全是為自己的怯懦所擊退,不僅趕快離開戰場向後溜走,還要趁機到斯拉夫尼亞的海岸,傷害並搶劫基督徒的臣民。我們的人數是不多,為什麼會這樣呢?那是遲遲不見你們到來,使我心情煩躁遣散了大多數人員,只留下一隊精選的勇士,繼續維持城市的封鎖。如果他們面對危險和死亡還能盡情享受友好的盛宴,難道這些盛宴會降低他們從事冒險行動的熱情嗎?你們總不能說是靠著齋戒攻下巴里的城牆吧?這些勇敢的法蘭克人儘管因凋殘和疲勞而人數大減,難道不是他們攔截並擊敗了3個勢力中最強大的阿拉伯埃米爾嗎?豈不是這些敵人的作戰失利迅速導致這座城市的陷落?巴里現在已經攻克,他林敦正在心驚膽寒,卡拉布里亞即將獲得解救。如果我們能控制海洋,就可以從不信主的人手裡奪回西西里。老弟(生性虛榮的希臘人對這種稱呼極為反感),要加快海上的增援行動,尊重盟友的協調合作,不要理會奉承的吹牛拍馬。

劉易斯的逝世和加洛林王朝的衰亡,很快使得他那崇高的希望全部落空,不論是誰真正值得享有攻克巴里的榮譽,最後還是希臘皇帝巴西爾和他的兒子利奧獲得全部的好處。阿普利亞和卡拉布里亞的義大利人受到說服或是出於被迫,全都承認這兩位君王具有無上的權威(890 A.D.)。一條理想的分界線從伽爾伽努斯山划到薩勒諾灣,把那不勒斯王國大部分領土置於東部帝國的主權之下。在那條分界線之外,阿爾馬菲和那不勒斯的公爵或共和國從未喪失志願效忠的身份,以能夠成為合法君王的鄰國而感到得意,尤其是阿爾馬菲把亞洲的原料和產品供應歐洲而發了大財。貝內文托、薩勒諾和卡普阿的倫巴第王侯 ,很不情願被分隔在拉丁世界的共榮圈之外,經常違背臣服和進貢的誓言。

巴里成為新的倫巴第軍區或行省的都城,不僅地位提高而且更為富裕。大公的頭銜以及後來「卡塔潘」這個特殊的稱呼,是指擁有最高權力的總督,教會和國家的策略方針以從屬於君士坦丁堡的皇權為基本的模式。但只要權杖的歸屬受到義大利王侯的質疑,他們的努力就顯得十分無力甚至適得其反。希臘人不是阻擋就是規避那些打著奧托皇家旗號從阿爾卑斯山衝下來的日耳曼大軍。奧托一世是最偉大的撒克遜君王,被迫放棄對巴里的圍攻作戰;另外一位是奧托三世,他在喪失最頑強的主教和男爵以後,逃離克雷托納血腥的戰場(983 A.D.),沒有被俘還能保住一點顏面。

薩拉森人在那一天的戰爭中真是英勇萬分,法蘭克人陷入不利的態勢。拜占庭的艦隊倒是能把這些海盜船從義大利的城堡和海岸趕走,但是對於利益的追求要勝過迷信或憤恨的情緒,因為是埃及的哈里發運送4萬名穆斯林前來幫助基督徒的盟友。巴西爾的繼承人更是沾沾自喜信以為真,以為征服倫巴第毫無問題,獲得成功完全是因為法律的公正、大臣的德行和民眾的感激,能將義大利人從無政府的混亂和壓迫中解救出來。連續發生的叛亂行動可能使君士坦丁堡的宮廷對事實真相略知底細,那些吹牛拍馬的幸臣所製造的假象,很容易就被諾曼冒險勇士的成功所驅散。

阿普利亞和卡拉布里亞的人事變遷真是滄海桑田,畢達哥拉斯時代和基督紀元10世紀,這兩者出現令人極為傷感的對比。想當年在前面這個時期,大希臘(當時一般人的稱呼)的海岸布滿自由而富裕的城市,這些城市裡居住著士兵、藝術家和哲學家,他林敦、西巴里斯或克雷托納的軍事實力不亞於一個強大的王國。等到了後面這個朝代,一度繁榮的行省被無知的陰雲所籠罩,暴虐的政治帶來社會的貧困,蠻族的戰爭造成人口的減少。當時有位人士提到,很大一部分美好的地區像是經歷過大洪水,變得滿目瘡痍不勝荒涼,我們也不能說他是誇大其詞。從阿拉伯人、法蘭克人和希臘人在義大利南部地區的敵對行動中,我挑出二三件軼事來說明這些民族的特性。

其一,薩拉森人將褻瀆和搶劫修道院及教堂視為一種樂趣。在圍攻薩勒諾期間(873 A.D.),一位穆斯林酋長將床鋪架在聖餐桌上,每天晚上要在祭壇上玷污一位基督教修女的童貞。當他正與抗拒不從的淑女扭斗的時候,房頂一根橫樑正巧落下來砸在他的頭上,發泄獸慾的酋長死於基督的憤怒,上帝終於被忠實的配偶為保衛自己的貞潔所驚醒。

其二,薩拉森人圍攻貝內文圖姆和卡普阿這兩個城市(874 A.D.),倫巴第人向查理曼的繼承人求援卻毫無結果,只有轉向希臘皇帝請求他大發慈悲給予幫助。 一個勇敢的市民從城牆上面吊下去,越過壕溝完成所負的使命,他帶著好消息回來時,落入蠻族的手裡。薩拉森人逼他要為他們的陣營效力,去欺騙自己的同胞,可以獲得財富和職位,同時很明確地告訴他,如果說出真話就會立即被處死。他假裝屈服願意從命,但是在被帶到一處防壁上面,基督徒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時,他就高聲喊叫:「朋友們!弟兄們!不必害怕,要有耐心,守好我們的城市。我已經將目前艱困的處境面報我們的君王,馬上就有援軍來到。我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在這裡把我的妻子兒女託付給各位!」阿拉伯人的憤怒證明他的情報無誤,這位自願赴死的愛國者被上百根長矛刺穿身體。他將永遠活在偉大德性的記憶之中,但是諸如此類的故事從古到今不斷上演,使我們對慷慨犧牲的行為難免有所懷疑。

其三,這裡提到第三個意外事件,可能在戰爭的恐怖之中為我們帶來一些笑意。卡梅利諾和斯波萊托的狄奧巴爾德侯爵 支持貝內文圖姆的叛軍(930 A.D.),惡意的殘酷手段與當代的英雄行徑完全背道而馳。他把俘獲的希臘人士或其他的黨派分子毫不留情地加以閹割,同時一個酷虐的笑話使得他的暴行更令人髮指:他希望為皇帝提供大批宦官,這可是拜占庭宮廷最珍貴的裝飾。有一座城堡的守軍在出擊中被打敗,俘虜照例要施以去勢的手術。然而獻祭的血腥行動為一名狂怒的婦女突然現身所打斷,她披頭散髮,臉上流著鮮血,不顧一切地大聲喊叫,使侯爵不得不傾聽她的申訴。她喊道:「偉大的英雄,你要用這種方式來發動對付婦女的戰爭嗎?何況我們這些婦女並未傷害過你,我們手上的武器只是紡桿和織機。」狄奧巴爾德否認她的指責,提出反駁說是自從亞馬遜女戰士以後,還沒有聽過有人發起對付婦女的戰爭。她瘋狂地大叫道:

那麼現在你已經對婦女發起直接的攻擊了!你要把我們的丈夫最珍貴的東西割去,那是女人獲得幸福的泉源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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