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五、伊斯蘭的反擊與土耳其人征服埃及的行動(1127~1169A.D.)

主宰萬物的神明總是逃不過立場不同的信徒的大聲抱怨。同樣一件事的結局在歐洲看來是解救而大加讚揚,而亞洲則認為是災難,不僅悲痛還要加以指責。耶路撒冷失陷以後,流亡的敘利亞人到處散布驚恐和憂懼;巴格達感覺受到了羞辱而悲傷萬分;大馬士革的宗教法官扎因丁為了表示悲憤,當著哈里發的面撕扯自己的鬍鬚;整個國務會議聽到這件凄慘的事故,如喪考妣。但是信徒領袖能做的也只有痛哭流涕而已,他們都是土耳其人手裡的傀儡,阿拔斯王朝到末期曾經恢複若干臨時的權勢,但是他們沒有開疆闢土的野心,能夠統治巴格達和鄰近行省就已感到滿足。真正的藩王是塞爾柱的蘇丹,他們無法避免亞洲王朝的自然法則,那就是英勇的崛起、事功的建立、內部的傾軋、墮落的後裔和衰亡的結局這個永不止息的循環。他們現在的精神和權力,已經無法用來捍衛神聖的宗教。在波斯遙遠的邊區,桑吉爾是宗族最後一位英雄人物 ,基督徒對他的名聲和軍隊感到陌生。當蘇丹深陷後宮的溫柔鄉中,他把虔誠的宗教任務交付給奴隸來執行,這些奴隸的土耳其名稱叫作阿塔貝克,有點像拜占庭的大公,也可以稱之為「尚父」。

阿斯坎薩是位驍勇的土耳其人,曾經得到馬立克沙王的賞識,獲得殊榮可以站在寶座的右邊。他在隨著國君逝世而引起的內戰中,丟了自己的頭顱和阿勒頗的統治權。原來在他手下任職的埃米爾仍舊追隨他的兒子曾吉,他們這支部隊第一次作戰是在安條克擊敗法蘭克人。曾吉為哈里發和蘇丹效命,在30次戰役中建立起軍事方面的聲譽。他是唯一能為先知的宗教受到羞辱而進行報復的勇士,因而被授予摩提爾總督的職位。他沒有讓公眾失望,在圍攻25天以後終於攻佔埃德薩,越過幼發拉底河光復被法蘭克人所征服的地區。 摩提爾和阿勒頗的獨立統治者接著降服了庫德斯坦那些黷武好戰的部落,他的士兵受到教導要把營地視為僅有的國土,相信以曾吉慷慨的個性,會賞給他們豐厚的報酬,何況他有很高的警覺心,保護留在後方的家人。

曾吉的兒子努爾丁率領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逐漸將伊斯蘭信徒的勢力統合起來,將大馬士革王國納入阿勒頗,對敘利亞的基督徒發起長期的戰爭,終於獲得勝利。他將統治區域擴大至從底格里斯河到尼羅河的廣大區域,阿拔斯王朝用皇室的各種頭銜和特權酬庸忠誠的服務。就是拉丁人也被逼得承認,這位所向無敵的對手無論是智慧還是勇氣,公正還是虔誠,全都高人一等。神聖的武士無論是一生的言行還是為政之道,都以恢複最早幾位哈里發的宗教狂熱和簡樸生活為己任。他的宮殿拋棄黃金和絲綢,統治的疆域之內禁止飲用酒類,稅收很審慎地被用於公共事務,儉省的家用靠戰利品合法的配額來維持,還能購買一處私人的產業。受到寵愛的妃子為婦女用品的花費太大而哭窮,國王回答道:「哎呀!真主在上!我不過是穆斯林的司庫而已,不能把他們的財產轉讓給你。不過我在霍姆斯擁有3間店鋪,你可以拿去,這些是我唯一可以送給你的東西。」他的審判室讓權貴感到悚懼,貧民獲得庇護。蘇丹過世幾年以後,一位受到委屈的臣民在大馬士革的街道上大叫道:「啊!努爾丁!努爾丁!你在哪裡?可憐可憐我們吧!請從墳墓里出來保護我們!」擔心亡故國君的名字會引起騷動,一個在世的暴君感到羞慚和恐懼。

法蒂瑪王朝統治的敘利亞被土耳其人和法蘭克人運用武力奪走,就埃及的狀況而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權勢和影響力的式微。然而他們是先知的後裔和繼承人,仍舊受到尊敬,在開羅的皇宮維持著天顏難近的習性,輕易不會讓臣民或外人窺探或褻瀆。拉丁使臣 ,敘述他們接受引見的情景,要經過一段很長的幽暗走道,接著是陽光閃耀的柱廊,啁啾的鳥鳴和潺潺的流泉,四周的景色是一片生機盎然,貴重的擺設和稀有的動物更顯得宮廷富麗雄偉,皇家的寶藏展現的只是少數,其餘的品項比想像中的還要多。一列很長的大門敞開,由黑人士兵和內廷宦官擔任警衛。覲見廳的內殿用簾幕遮掩,首相在前面引導使臣進入大廳,將彎刀解下,趴俯在地面跪拜3次,簾幕這時才拉開,讓他們看到信徒領袖,他向寶座前的第一個軍奴表示他的愉悅,這個軍奴卻是他的主子。

蘇丹已經篡奪了埃及最高的行政權力,任何想掌握權勢的敵對競爭者都要靠武力來奪取,最為傑出或實力最強者列入「皇家武班」。 達岡姆和紹威爾兩個黨派輪流將對方逐出首都和國土,弱勢的一方會乞求大馬士革的蘇丹或耶路撒冷的國王,給予帶來危險後果的保護。無論是伊斯蘭的蘇丹還是基督徒的國王,就法蒂瑪王朝而言都是教派和國君不共戴天的仇敵。土耳其人憑著武力和宗教使埃及無法抗衡;法蘭克人可以從加沙直抵尼羅河,進軍極為便利。同時基督徒的疆域佔據了中間的位置,迫使努爾丁的部隊要繞過阿拉伯的邊緣地區,路途不僅變得更加漫長而且環境極為惡劣,他們不得不忍受沙漠的焦渴和辛勞,暴露在焚風的吹襲之中。土耳其君王在暗中保持宗教狂熱和勃勃野心,渴望用阿拔斯王朝的名義統治埃及,幫助懇求他出兵的紹威爾派複位,只是第一次遠征行動冠冕堂皇的借口。整個任務交付給謝拉古埃米爾才獲得成功,他是一位英勇而又資深的將領。

達岡姆派被推翻並且遭到屠殺,走運的對手掌權以後,出於忘恩負義或猜忌嫉妒的心態,再不然就是憂慮未來的狀況,很快邀請耶路撒冷國王進軍,從傲慢的恩主手裡解救埃及。謝拉古的兵力面對聯軍居於劣勢,只能放棄尚未成熟的征服行動,撤離佩魯西烏姆是讓他安全退卻的條件。土耳其人排成單列,在敵人面前通過,他們的將領走在最後,手拿戰斧,充滿警覺性地向四周觀望。一名法蘭克人竟敢問他:如果不是怕受到攻擊,為什麼走在最後面?大無畏的埃米爾回答道:「你們是有權發起攻擊,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的士兵要是不能將一個不信真主的人送進地獄,那他就不能進入天堂。」在他的報告中提到資源的富足、土著的柔弱、政治的混亂,使努爾丁重新燃起希望。

巴格達的哈里發讚譽他那虔誠的企圖,謝拉古率領1.2萬名土耳其人和1.1萬名阿拉伯人,第二次對埃及發起突擊行動,然而要對抗法蘭克人和薩拉森人的聯軍,他的兵力仍嫌不足。不過,從他一連串的作為,像是率部渡過尼羅河;向蒂巴伊斯退卻;巴貝因會戰 主宰戰場的部隊調動;亞歷山大里亞的奇襲作戰;在埃及的平原和山谷,從北回歸線到海洋這片廣大的疆域,實施的行軍和反向行軍等,我的看法是,他把用兵之道發揮到了最高的境界。卓越的指揮加上部隊的英勇更是如虎添翼,在作戰行動的前夕,一位馬穆魯克大聲叫道:「要是我們不能從基督徒的手裡奪回埃及,為什麼不放棄蘇丹給我們的職位和報酬,退休後像農夫那樣辛勤耕作,或是與後宮的婦女一起紡紗?」雖然謝拉古在戰場上竭盡所能 ,他的侄兒薩拉丁在亞歷山大里亞堅守到底 ,第二次入侵行動還是以簽訂有利條約和撤退告終。

努爾丁保存實力,等待更適當的時機發起第三次行動。耶路撒冷國王阿瑪里克的野心和貪婪,很快給了努爾丁出兵的機會,因為阿瑪里克始終服膺一種錯誤的原則,那就是「對上帝之敵無誠信可言」。醫院騎士的盟主要履行宗教的軍事職責,鼓勵他繼續進軍,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答應提供一支艦隊,配合敘利亞的軍隊採取共同的行動。不講信義的基督徒並不滿足於劫掠和津貼,他們抱著熱烈的期望要征服埃及。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穆斯林對於大馬士革的蘇丹有如大旱之望雲霓,首相身處四面受敵的險境,只有屈從於舉國一致的意願。努爾丁似乎受到優厚條件的引誘,可以享有王國每年三分之一的歲入。法蘭克人出現在開羅的城門前,但是郊區的古老城市在軍隊接近時起火燃燒,一場狡詐的談判使他們受到欺騙,而且希臘人的船隻無法越過尼羅河的障礙。法蘭克人在充滿敵意的國度保持審慎的態度,不願與土耳其人作戰。阿毛里只能退回巴勒斯坦,他的行動喪失公正的立場,也沒有達成目標,只給他帶來恥辱和譴責。

謝拉古完成了解救的工作以後,被授予地位崇高的袍服,很快他的袍服就沾染上了紹威爾派的鮮血。土耳其的埃米爾不辭辛勞,暫時擔任首相的職務,但外來者的征服行動加速了法蒂瑪王朝的滅亡。只要蘇丹的信差帶來一句話,立即完成刀不出鞘的改朝換代。哈里發的罷黜完全是因為本身的懦弱和首相的暴虐,當先知的後裔和繼承人接受拉丁使臣很粗魯的握手時,就是他們的臣民也感到臉紅;當他呈送後宮婦女的頭髮時,臣民不禁流淚,這是悲傷和憂懼的象徵,好引起大馬士革蘇丹對他的同情。努爾丁的命令和法學家的宣判,阿布伯克爾、歐瑪爾和奧斯曼的聖名要用莊嚴的儀式予以恢複,公共的祈禱要承認巴格達的穆斯薩迪是真正的教徒領袖,阿里之子的綠色制服改成阿拔斯王朝的黑色。法蒂瑪王朝最後一位哈里發阿德澤德只活了10天,在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前逝世也是一種福分。他留下的財富可以保證士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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