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二、「聖像破壞者」利奧和對僧侶的迫害行動(726~840 A.D.)

圖像崇拜在不知不覺中偷偷溜進教會,其中每一小步在迷信的心靈看來都是可喜的做法,不僅無罪而且被欣然接受。但是在公元8世紀初期,那些較為膽怯的希臘人開始擔心,他們打著基督教的幌子要恢複祖先的宗教。他們帶著悲哀和焦急的心情聽到偶像崇拜者的稱呼,這是猶太人和伊斯蘭教徒不斷加在別人頭上的罪名。 摩西的律法和穆罕默德的《古蘭經》對雕刻的神像和所有相關的禮拜儀式,都帶著刻骨銘心的仇恨。一直處於奴役狀況的猶太人,可能會緩和他們的狂熱,減弱他們的權威;但是意氣昂揚的伊斯蘭教徒,他們統治著大馬士革,威脅著君士坦丁堡,在譴責的天平上加上真理和勝利所累積的重量。敘利亞、巴勒斯坦和埃及的城市,都用基督、他的母親和聖徒的像來加強防衛的力量。每個城市出於希望和承諾,認為可以獲得奇蹟的保護。在10年快速征服的過程中,阿拉伯人佔領這些城市,也奪取這些圖像,在他們看來,對這些木雕泥塑的偶像到底是尊敬還是鄙視,真主已經宣示了最後的判決。埃德薩有段時間曾經抗拒波斯人的攻勢,但這座被選定的城市即基督的配偶,最後依然遭遇了毀滅的命運,神聖的圖像成為不信者的奴隸和戰利品。

經過300年的奴役之後,虔誠的君士坦丁堡總算收回埃德薩的守護神雅典娜像,條件是1.2萬磅白銀、200名伊斯蘭教徒的贖金,以及埃德薩地區的永久休戰。 在這個悲痛和驚慌的時刻,僧侶費盡口舌要為圖像辯護,證明絕大部分東部人的罪孽和分裂,使得寶貴的象徵喪失賜予的恩典,失去應有的效能。然而這些僧侶現在遭到反對,很多簡樸而理性的基督徒發出不滿的聲浪,要從經文、事實和原始時代去找證據,而且在暗中渴望教會進行改革。圖像崇拜從來沒有受到明確和通用的法令的肯定,在東部帝國的發展有所延遲或加速,全視個人或習俗的差異性、當地的文明程度以及主教的行事性格而定。首都民眾的輕浮作風和拜占庭教士的創作天才,難免帶著愉悅的心情珍視外表輝煌的崇拜行為,然而在荒涼和遙遠的亞細亞邊區,對於神聖而又奢侈的變革一無所知。教徒眾多的諾斯替派和阿里烏斯派在改信以後,始終維持分裂前所奉行的簡單宗教儀式。亞美尼亞人是羅馬最為好戰的臣民,在12世紀時看到圖像還是無法容忍。 這些不同教派的人產生大量的偏見和嫌惡的情緒,就色雷斯或安納托利亞的村莊來說還不打緊,但是一名軍人、一位教士或一個宦官的命運,經常會與教會和國家的權力息息相關。

投身諸如此類的冒險活動,最幸運的人要算皇帝利奧三世 。他從伊索里亞山區登上東部帝國的寶座,不知道什麼是神聖,什麼是褻瀆,但是他的教育和理性,也可能是與猶太人和阿拉伯人的交往,使這位好戰成性的農夫養成對圖像的仇恨。一個君王有責任把自己的思想觀念,用教誨的形式灌輸給所有的臣民,然而在統治初期的不穩定狀況下,經過10年艱辛而又危險的歲月,利奧不得不扮演偽善的姿態,跪拜在他所藐視的偶像面前,每年都公開宣示正教信仰和宗教熱忱,使羅馬教皇的願望獲得滿足。在進行宗教革新的過程中,開始的步驟不僅溫和而且謹慎。他召開一次盛大的會議,元老院的議員和教會的主教全部參加,在大家的同意之下設立規定,把所有的圖像從聖所和祭壇移走,放置在教堂適當的高處,可以讓民眾很清楚地看到,卻不能用來進行迷信的活動。可是現在雙方已經產生尊敬和憎惡這種快速而又敵對的衝動,要想加以遏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神聖的圖像居於崇高的地位,仍然感化著會眾,並對暴君進行譴責。利奧自己為抗拒的態度和抨擊的言論所激怒,擁護他的人也指責他沒有善盡職責,敦促他要學習猶太國王的榜樣,可以毫無顧慮地一拳擊碎神廟裡的銅蛇。他在第二道詔書中,明令禁止保留和運用一切宗教圖像,君士坦丁堡和各行省的教堂全面清除偶像崇拜,毀棄所有的基督、聖母和聖徒的畫像,或是在建築物的牆壁上刷上一層泥灰。

這個「聖像破壞者」所形成的派別,受到6位皇帝宗教狂熱和專制手段的支持,東部和西部陷入一場長達120年喧囂不斷的衝突之中。伊索里亞人利奧的計畫是以基督教大公會議之名名正言順地宣布,否定圖像是標明信仰的一個條件,然而會議的召開最後只能留給他的兒子君士坦丁去執行。 然而儘管獲得勝利的頑固分子把那次會議稱作傻瓜笨蛋和無神論者的鬧劇,他們自己提出的懷有偏見和支離破碎的議案,同樣透露出很多理性和虔誠的跡象。在君士坦丁堡郊區召開的大公會議,能夠接納各行省宗教會議的論點和信條,參加人員的數目值得肯定,包括歐洲和安納托利亞的338名主教。因為安條克和亞歷山大里亞的教長已經是哈里發的奴隸,羅馬教皇要義大利的教會和西部與希臘人劃清界限。這一次的拜占庭宗教會議自認擁有第七次大公會議的權力和地位,然而這個稱號只是對前六次大會的承認,過去辛勞的工作建立起正統基督教會的信仰。經過長達6個月的討論以後,338位主教在毫無異議之下籤署了一份信條,除了聖餐儀式以外,基督所有可見的象徵全部都是褻瀆行為或異端邪說,圖像崇拜是基督教的敗壞和異教的復興。所有與偶像崇拜有關的紀念物都要被銷毀和清除,任何人拒不交出私下進行迷信活動的物品,就等於是違抗教會和皇帝的權威和法令。與會的主教發出忠誠的歡呼,讚美皇帝君士坦丁五世在塵世建立莫大的德業,他們把消除他們宗教上的不滿的工作交託給他,憑著他的熱情和正義感去做。在君士坦丁堡,也與前幾次大會一樣,君主的意願是主教信仰的準據。只是我對這一次的情況有點懷疑,大多數的高級教士在希望和畏懼的誘惑之下,會犧牲內心的良知。在瀰漫著迷信的長夜,基督徒偏離了福音的簡單教義,而且他們已很難找到回頭的線索,沿著它走出混亂的迷宮。

圖像崇拜就虔誠的愛好而言,一定會與十字架、聖母、聖徒和他們的遺骨混雜在一起,根本無法分離。聖地上瀰漫著奇蹟和顯靈的濃霧,心靈、好奇和懷疑的神經,都因為習慣於服從和信任而變得麻痹而失去感覺。君士坦丁五世自己也蒙受指責,說他過分放縱皇家的權力,竟然會懷疑、否認或訕笑正統教會的神秘儀式 ,然而這些卻銘刻在主教公開和私下的信條里。這個膽大包天的「聖像破壞者」,可能心中暗懷莫大的恐懼,攻擊普遍受到崇敬的對象,那就是在上天獲得尊榮的保護神。在16世紀的宗教改革中,自由和知識增長了人類的才智,對革新的渴望取代了對古代的尊崇。活力充沛的歐洲藐視那些幢幢的魅影,因病態和奴性而衰弱的希臘人曾經為之驚懼不已。

抽象的異端邪說只能靠著教會的號角向人民傳播詆毀的聲音,即使最無知的人也可以體會、最冷漠的人也能感覺到可見的神明遭到褻瀆,已經漸趨沒落。利奧三世最初的敵意是直接對著高高在上的基督發出的。基督聖像被安放在皇宮大門的前廳,雲梯已經架起來便於將其取下,但是一群狂熱分子和婦女,像是發瘋般用力搖晃雲梯,就在他們虔誠的晃動中,看到褻瀆神聖的大臣從高處跌落,一一摔死在磚鋪的地面上,古代殉道者的榮譽被這些因謀殺和造反而罪有應得的罪人玷污。 君士坦丁堡和行省不斷發生動亂,使得皇帝的詔書無法被執行,利奧三世本人也身處險境,他的官員遭到屠殺,靠著政府和軍隊使用諸般手段運用權力,才將民眾的宗教狂熱給壓制下去。

多島之海可以被稱為聖海,很多島嶼上到處都是圖像和僧侶,他們的信徒對於基督、聖母和聖徒的敵人,毫不猶豫地棄之如敝履。他們武裝起一支包括多種類型船隻的艦隊,展開受過祝福的神聖旗幟,大膽地航向君士坦丁堡的海港,要把受到上帝和民眾寵愛的接班人,安置在這個城市的帝座上。他們完全依靠奇蹟的援助,然而宗教的奇蹟敵不過「希臘火」的威力,等到艦隊被擊敗陷入烈焰之中,毫無防守能力的島嶼只有任憑征服者處置。利奧三世的兒子在登基的第一年,發動了一次對付薩拉森人的遠征。皇帝的親戚阿爾塔瓦斯德斯是正統基督教信仰的護衛者,趁著他不在,正好施展野心勃勃的企圖,一舉佔領首都、皇宮和帝座。圖像崇拜在獲得勝利後又重新恢複,教長拋棄偽裝的姿態顯現出真正的面目,在新舊兩個都城,篡奪者的主權要求全都獲得承認。

君士坦丁五世逃到父執輩的山區尋求庇護,接著率領大膽而熱情的伊索里亞人下山,最後的勝利使宗教狂熱分子的武力和預言全部破滅。君士坦丁五世在位的時間很長,要全力對付動亂、叛逆、密謀、仇恨和血腥報復,他的敵手只是拿圖像迫害當作動機或借口。何況,他們要是失去塵世的皇冠,希臘人會將殉教者的桂冠加在他們的頭上。在一切公開或暗中進行的謀叛活動中,皇帝都感覺到僧侶那無法化解的仇恨。他們是迷信的忠實奴隸,靠著迷信獲得龐大的財富和影響力。他們禱告,他們傳道,他們贖罪,他們狂熱無比,他們謀叛作亂。咒罵、譴責之詞如洪流般湧入巴勒斯坦的孤寂之地,最後一位希臘神父聖約翰·達馬森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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