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六、科穆寧王朝(1057~1185 A.D.)

奴性瀰漫的黑夜開始發出一絲自由的光芒,至少也能表露出積極的進取精神。希臘人保存或是恢複了稱號的運用,使得世襲的事功所獲致的名聲可以永垂不朽。對於君士坦丁堡和特拉布宗最後的這些王朝,我們現在已經洞悉他們的崛起、傳承和聯盟。科穆寧獲得起源於羅馬世家的榮譽,支撐起一個沒落的帝國,使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免予敗亡的命運。這個家族從義大利遷移到亞洲已有很久的歲月,世襲的產業位於黑海附近的卡斯塔摩納地區。他們的一位族長有遠大的志向,準備施展雄心壯志,帶著摯愛和惋惜的心情,再度拜訪祖先謙卑而又尊貴的居所。他們這個世系的創始者是顯赫的曼紐爾,在巴西爾二世統治期間,他的貢獻是用戰爭和條約來平息東部所遭遇的困難。等到他亡故時,留下兩個幼小的兒子艾薩克和約翰。曼紐爾自恃有功,就把君王的感激和恩寵傳給他的後裔。出身高貴的年輕人受到周全的照應,他們受到的教育包括修院的學識、皇宮的藝術和軍營的操練;從擔任衛士在內廷服務到指揮行省和軍隊,獲得快速的擢升。他們手足之情的緊密結合更倍增了科穆寧家族的實力和名聲,兩位兄弟的婚姻使他們那古老的貴族身份更顯榮耀,一位娶了保加利亞被俘的公主,另外一位娶了大公的女兒。這位大公因殺敵極多獲得卡戎的名號,他就像是冥河的船夫,把這些敵人都送到地獄的深淵。

帝國士兵帶著極其勉強的忠誠之心,來為馬其頓王朝最後一連串柔弱頹廢的統治者服務。米凱爾六世的登基對於更有資格的將領而言,不如是對個人的一種侮辱,皇帝的吝嗇和宦官的無禮更加激起他們的不滿。他們暗中在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聖所集合,要不是那位資深老兵卡塔卡隆的愛國心或謙遜的美德,認為在選擇君王時出身和功績同樣重要,軍事會議的選舉就會毫無異議地贊同年老而英勇的他。後來在大家的同意之下選出艾薩克·科穆尼努斯,這些舉事的同志毫不耽擱分頭進行,率領各自的騎兵中隊和分遣部隊到弗里吉亞平原會師。皇家衛士的傭兵部隊只在一場會戰中保衛米凱爾六世的帝業,他們對公眾的利害關係而言只是一群外國人,基於榮譽和感恩的原則才會激起奮戰的勇氣。等到他們被擊敗以後,畏懼的皇帝懇求籤訂條約,溫和的科穆尼努斯家族差點就接受了。但米凱爾六世的使臣泄露了他的底細,艾薩克也受到朋友的勸阻。處境孤獨的米凱爾六世順從民眾的呼籲,教長宣布效忠的誓言已經作廢,替他剃去頭髮成為皇室的僧侶,恭賀他願意以世俗的王權來交換天國的福祉,但教士本人可能婉拒這種交換。

艾薩克·科穆尼努斯從同一位教長的手上接受莊嚴的加冕(公元1057年8月31日)。艾薩克一世將一把劍銘刻在錢幣上,這可能暗示了他的頭銜是為了征服,這一象徵會令人不快,然而也可能暗示著他會拔劍對付國外和國內的敵人。他的健康和精力日益衰退,積極的德性所發起的作戰行動只得暫時中止,他已經感受到死亡的臨近,不得不爭取有限的時間做出最後的決定。但他並沒有將帝國留給女兒當成她的嫁妝,無論是基於理智還是感情的考量,他的弟弟約翰都是最好的選擇。約翰是個軍人也是愛國分子,身為5個兒子的父親,為世襲的繼承權樹起未來的棟樑。約翰一開始用謙恭的態度表示拒絕,這可能是基於謹慎和親情的自然反應。但他的固執和堅持己見,不管怎麼說,這種行為都像是要故意表現出無私的德性,讓人感到迷惑。他這樣做等於是拋棄了他應盡的責任,可以當作罪行來加以譴責,就是對他的家族和國家而言,這也是非常罕見的冒犯舉動。約翰所拒絕的紫袍為君士坦丁·杜卡斯所接受,他是科穆尼努斯皇室的朋友,高貴的出身以及貫徹政府決策的經驗和名聲,更能使他錦上添花。艾薩克穿上僧侶的服裝,身體的狀況好轉,自願禪位以後又活了2年。他在院長的要求之下,遵守聖巴西爾所訂立的規則,執行修道院最卑微的職責。但是統治的君主經常前來拜訪而且態度非常恭敬,把他視為恩主和聖徒,使得他潛伏在內心的虛榮獲得滿足。

要是君士坦丁十世(公元1059年12月25日)確實是帝國最有價值的臣民,那麼我們要為那個時代和國家的水平低落而感到可憐,否則怎麼會選擇他擔任皇帝。他只是尋求機會浪費時間去發表平庸無聊的演說,希望能獲得「雄辯之王」的稱號,這對他而言比當羅馬的君主更為珍貴。等到他要執行法官的從屬職能時,竟然忘記了君王和武士應盡的責任。對於成全他獲得崇高地位的恩主出於良知的愛國心,他毫不珍惜。唯一讓杜卡斯擔心的事,是要確保子孫的權力和富貴,即使犧牲公眾的利益也在所不顧。他的3個兒子分別是米凱爾七世、安德洛尼庫斯一世和君士坦丁十一世,都在幼小的年齡就被授予奧古斯都的頭銜。他們的父親過世以後,帝位的繼承權很快引起大家的競爭。君士坦丁十世把行政大權託付給他的孀婦優多西婭,卻難免產生猜忌的心理,垂死的君王根據過去的經驗和教訓,要保護他的兒子免於優多西婭第二次婚姻所帶來的危險,於是要她立下莊嚴的誓約,經過資深元老院議員做證,親手交給教長希菲林保管。不到7個月的時間,無論是優多西婭還是國家,都大聲疾呼需要一個充滿男子漢氣概的軍人。

這時優多西婭已經屬意羅馬努斯·狄奧吉尼斯,把他從處死的絞台送上皇帝的寶座(公元1067年8月)。他涉及謀逆事件被發現後要面對嚴酷的法律,但是英俊的面容和剽悍的性格獲得皇后的青睞,羅馬努斯只受到很輕微的放逐處分,第二天就被召回授予指揮東部軍隊的重任。她要選擇一位皇夫的消息尚未讓公眾知曉,她先是指使一名手段高明的特務,從野心勃勃的教長手裡將誓約偷走,因為過去所做的承諾會暴露出她的欺騙和輕浮。教長在開始的時候堅持誓言的神聖不可侵犯,以及他所受的託付具有宗教的神聖性,但等到流傳的耳語說他的兄弟將要成為未來的皇帝,他就放下心來不再猶豫,承認國家的安全是最高的法律,放棄了這份重要的文件。等到羅馬努斯獲得皇夫的提名使他喪失希望,這時已經無法反悔和收回對公眾的宣告,更不能反對皇后的第二次婚禮。然而在皇宮還是可以聽到不滿的怨言,蠻族組成的衛隊為了維護杜卡斯家族的權益,舉起他們的戰斧,母親的眼淚安撫年輕的王子,才使事態平息下來。他們的監護人羅馬努斯四世現在已獲得帝王的尊榮和地位,用莊嚴的態度提出忠貞不二的保證。以後我還會提到他的英勇善戰,雖然他盡了最大努力要阻止土耳其人的進攻,但結果還是功敗垂成。

羅馬努斯四世的敗北和被俘為東方的拜占庭帝國帶來致命的傷害,等到蘇丹將他釋放,他再想要找回他的妻子和臣民已經是徒然無用之事。優多西婭贊同羅馬民法最嚴苛的規範,一個落到敵人手裡的俘虜,等於已經死去,完全喪失了一個國民應有的公私權利。在國家陷入驚慌和恐懼的狀況之下,身居愷撒高位的約翰維護3個侄兒不能廢除的權利,君士坦丁堡聽從他的意見,帝國的都城公開宣布土耳其人的俘虜是國家的公敵,這種說法也能為邊疆地區所接受。羅馬努斯的國內戰爭不再有國外戰爭那樣好的機運,兩次會戰的失利迫得他不得不屈服,獲得保證可以得到公平和體面的待遇。但是他的仇敵毫無誠信或人性可言,用殘酷的手段奪去他的視力,留下的傷口流血不止還繼續惡化,拖了幾天才讓他從悲慘的狀況下獲得解脫。

在杜卡斯家族的三兄弟統治之下,兩個弟弟只有皇帝的虛名,而優柔寡斷的長子米凱爾七世(公元1071年8月)沒有能力掌握羅馬的權杖,他的稱號「帕拉皮納西斯」表示譴責之意,因為他重用一名貪財的寵幸,竟然「大斗進小斗出」並且提高小麥的價錢。身為優多西婭的兒子,他在塞盧斯的學院和母親那兒受到啟發,努力進修,精通哲學和修辭,但是僧侶的德行和學者的知識不僅沒有使他的個性更為高貴,反而使他日益墮落。兩位將領分別率領歐洲和亞洲的軍團,自恃兵強馬壯藐視他們的君王,也過分高估了自己的實力,竟敢在亞德里亞堡和尼斯稱帝。這兩個叛亂事件發生在同一月份,他們的名字都叫尼西弗魯斯,但是這兩個覬覦帝位的人,可以用他們的稱號布里恩尼烏斯和波塔尼阿特斯加以區別:前者的智慧和勇氣都有過人之處,後者只能仗恃過去的功績和威名。當波塔尼阿特斯極其謹慎而且步伐很緩慢地進軍時,他那積極進取的對手卻已經兵臨君士坦丁堡的城下。布里恩尼烏斯的名聲顯赫,他的舉事獲得民心的擁戴,然而他的部隊不受軍紀的約束,在郊區大肆燒殺擄掠。原來準備歡迎叛軍的民眾,現在不僅抗拒這些殺人放火的強盜,而且要把他們趕出自己的國土。

民意和輿論的改變對波塔尼阿特斯有利,他獲得土耳其人軍隊的支持,終於接近卡爾西頓的海岸。君士坦丁堡的街道流傳出一個信息:正式的邀請已經以教長、宗教會議和元老院的名義發出。聖索菲亞大教堂的圓頂下,召集各方人員開會,保持平靜和諧的氣氛,討論推舉國君的有關事宜。米凱爾七世的衛隊應該要驅散這些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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