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等人在甲板上站了一會,便回到船艙里。樓船的船艙十分寬敞,容納下他們這許多人,綽綽有餘。坐在船艙,透過窗戶,也能看到外面的美景。
吳漢倒了一杯酒,向劉秀那邊舉了舉,說道:「陛下,微臣敬您一杯!」
劉秀一笑,拿起酒杯,和吳漢互敬,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劉秀放下杯子,環視在場眾人,笑問道:「今年月夕,百姓們都把花燈掛在洛水沿岸,諸君有沒有也把各家的花燈掛出來?」
伏湛一笑,拱手說道:「陛下,微臣本以為自家做得花燈已經很不錯了,可是擺出來才發現,與其它的花燈相比,小巫見大巫啊!」
「哈哈!」劉秀仰面而笑。伏湛向窗外望了望,抬手一指,說道:「陛下,那幾盞便是微臣的花燈。」
劉秀舉目瞧了瞧,看不太真切,他向眾人一甩頭,說道:「走,我們去樓上看看!」
樓船有六層,他們現在只是待在一層里。
劉秀和大臣們上到第五層,他讓女眷們上到第六層。樓船的五、六層已經非常高了,身在其中,看岸邊的花燈,可以做到居高臨下的俯視。
樓船的每一層外面,都有一塊開放式的甲板。劉秀等人站於第五層的甲板上,伏湛手指著北岸的岸邊,笑道:「陛下,那便是司徒府的花燈。」
劉秀順著他手指看過去,在岸邊有一串小花燈,比普通燈籠稍大一點,都是圓形的,無論顏色還是形狀,皆不特別,要說不同尋常,就是燈面上綉了許多精美的圖案,不過那也得走近了才能看清楚,像劉秀等人這麼遠的距離,只能看到那是一串小燈籠,細節方面根本看不到。
看罷,劉秀笑贊道:「大司徒節儉,甚好。」
劉秀稱帝之後,一直都崇尚節儉。
伏湛聞言,老臉頓是一紅,別看他家的燈籠毫不起眼,實際上成本並不便宜,每盞燈籠上的刺繡都不一樣,有萬民圖,有征戰圖,有萬馬奔騰圖,每一盞花燈都能讓人欣賞好一陣子,提前是得近距離的欣賞。
在伏湛家花燈的旁邊,掛著一盞巨型花燈,鯉魚的形狀,談不上有多精巧,但個頭是足夠大,足夠醒目,和伏湛家的花燈擺在一起,那一串小花燈,好像從魚嘴中吐出來的氣泡。
劉秀抬手指了指,笑問道:「那鯉魚花燈是誰家的?」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劉終開口說道:「陛下,那是平林侯相的花燈。」
劉終是淄川王,不過目前淄川還在張步的控制範圍內,劉終也無法回到自己的封地,只能繼續留住在洛陽。劉終和劉秀的關係特別好,兩人打小就能玩到一塊去,現在的關係也不減當年。
劉秀喃喃說道:「平林侯相?」
伏湛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說道:「陛下,平林侯相趙憙。」
聽聞伏湛的提醒,劉秀這才想起來,趙憙的確是被封為平林侯相了。
趙憙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收服了簡陽,立下大功,荊州牧便上疏劉秀,推薦趙憙做平林侯相,劉秀沒有多做考慮便批准了。
他樂呵呵地說道:「趙憙現任平林侯相,卻把花燈送到了洛陽。」
劉終一笑,說道:「陛下,這說明趙憙還是心系陛下的。」
劉秀聞言,哈哈大笑。同一件事,不同的說法,就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趙憙現在給平林侯做相,本應該心無旁騖的做好他那一攤事,但在月夕之時,他費盡心思的做出這麼一盞大花燈,派專人運送到洛陽,懸掛在顯眼處,目的很明顯,就是想引起天子的注意,好讓自己的仕途能更上一層樓。
說他急功近利,並不過分。
但種因得因,種果得果。當年長安被赤眉軍攻陷,大批的劉氏宗親逃亡,在逃亡的路上,人們饑寒交迫,命垂一線,當時也在逃亡中的趙憙正好遇到劉氏宗親們,看到眾人的慘狀,他心中十分不忍,隨即把自己的食物、水、衣服統統拿出來,分於眾人。
可以說是趙憙救了這些劉氏宗親們的性命,這些劉氏宗親逃到洛陽後,封侯的封侯,封王的封王,但他們都沒忘了趙憙當年的救命之恩。
所以,趙憙和劉氏宗親的關係極好,在劉氏宗親這邊,也總會有人幫著趙憙說話,這次便是劉終,在劉秀面前為趙憙美言。
他把趙憙的急功近利,說成心系陛下,就是這麼一個詞的變化,便讓趙憙的命運發生了改變。
劉秀聽後,哈哈大笑,點點頭,說道:「這個趙憙,還是挺有心的嘛!」
劉終說道:「陛下,趙憙有大才,且能兵不血刃,單槍匹馬的收復簡陽,有勇有謀,文武雙全,只在平林為侯相,多少是有些屈才了啊!」
劉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趙憙這個人,的確很有才幹,只不過鄧奉生前和他是好友,這一點,讓劉秀在用他的時候,多少會忌憚幾分。
司隸校尉鮑永說道:「陛下,自從方縣令出任懷縣令以來,懷縣治理混亂,方縣令多有失職和不足之處,微臣以為,不妨把趙侯相調到懷縣,擔任懷縣令一職。」
現任的懷縣令是方翟,方翟本為南陽都尉,後來都尉一職被裁撤掉,方翟也就沒官可做了。南陽太守劉順,為此事拜託劉良,劉良才在劉秀面前推薦了方翟。
不過方翟治政的本事的確平平,為人又貪婪,到了懷縣任懷縣令以來,把原本太平無事的懷縣搞得烏煙瘴氣。
懷縣屬河內,河內屬司隸,身為司隸校尉,主管司隸地區的鮑永,自然對方翟十分不滿。
另外,方翟是受趙王劉良的舉薦,才擔任的懷縣令,他自持有趙王做靠山,即便對自己的頂頭上司鮑永,也時常不放在眼裡,這無疑是更加激起鮑永對他的不滿。
現在有機會可以用趙憙擠掉方翟,鮑永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這裡面的關係,可是錯綜複雜著呢!
劉秀對鮑永還是非常信任的,尚書令侯霸、御史大夫李由、司隸校尉鮑永,可是劉秀小朝廷里的三大核心骨幹。
他沉吟了好一會,點點頭,說道:「調方翟到軹縣,任軹縣令,調趙憙到懷縣,任懷縣令。」
「陛下聖明!」劉終和鮑永異口同聲地躬身施禮。
做侯相,其實就相當於做縣令,畢竟侯的封地基本都是一個縣,侯相的職責就是幫著侯管理封地。
雖說侯相相當於縣令,但這個官職聽起來,多少有點像家臣,不如縣令那麼好聽。
另外,懷縣可不是一般的縣,懷縣是河內郡的郡府,用現代的話講,那是省會城市的市長。懷縣令比其它縣的縣令要高出一些。
還有,平林遠離洛陽,遠離權利中心,而懷縣屬司隸,是朝廷的直屬地區,在司隸地區擔任縣令,那無疑是讓趙憙離全國的權利中心近了大大的一步,未來的仕途之路,也要平順許多。
趙憙利用這次月夕的機會,引起劉秀的注意,又借用他和劉氏宗親的良好關係,成功的讓自己做了一次平調,由平林侯相調任懷縣令。
在劉秀這裡,這只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於趙憙而言,可是改變一生命運的大事。
船隻繼續向前行駛,走到東南郭區中段的時候,岸邊的人數達到了頂峰,放眼望去,岸上岸下都是人,岸邊的花燈更是千奇百怪,爭奇鬥豔,好不壯觀。
劉秀和群臣在船艙里,邊飲酒邊聊天,時不時的賞賞花燈,其樂融融。
正喝著酒,劉秀看到吳漢向自己一個勁的眨眼睛,劉秀立刻會意,站起身形,走出船艙,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時間不長,吳漢也從船艙里出來。劉秀笑問道:「子顏,有何事?」
吳漢清了清喉嚨,猶豫了一會,他小聲說道:「陛下,微臣想立子嫿為平妻。」
劉秀嘖了一聲,揉了揉額頭,說道:「子顏,非要在今日和我說這件事嗎?」
吳漢小聲嘀咕道:「就今日陛下的心情看起來最好,如果今日不說,以後臣更沒機會說了。」
劉秀聽得清楚,差點被氣樂了,看著一臉的難色的吳漢,他又收斂起笑容,思前想後,問道:「子顏,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陛下,微臣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
「嗯……」劉秀沉吟許久,說道:「你想做,就去做吧!」
吳漢眼睛頓是一亮,急忙追問道:「大婚之日,陛下可會前來?」
劉秀眼睛一瞪,拒絕得乾脆,說道:「斷然不會。」
他不反對,已經很不錯了,還要他去參加婚禮,這不是開玩笑嗎?吳漢聞言,臉上的喜色消失,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幽幽說道:「陛下不來,得不到陛下的祝福,微臣心中難安啊!」
劉秀白了吳漢一眼,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忽聽一旁傳來小心翼翼地說話聲:「陛……陛下!」
轉頭一瞧,只見宋華裳邁著小碎步走過來。劉秀和吳漢同是一怔,女眷都是在六樓,宋華裳怎麼獨自一人下來了?劉秀笑問道:「華裳可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