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食盡鳥投林,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在背後響起的哭喊聲中,楊信對著面前快要空蕩蕩的街道很不厚道地感嘆著。
旁邊李承祚尷尬地看著後面。
那個老鄉紳的兒孫們正圍在那裡,用嚎啕大哭控訴眼前這傢伙的惡行。
「楊僉事,此事怕有些麻煩!」
他小心翼翼地說。
「我又沒碰他一根手指頭,他自己摔死的關我屁事,都九十二了還不在家好好待著,話說你們這些做兒孫的要負很大責任。」
楊信說道。
「你這個奸臣,我跟你拼了!」
然後一個同樣的老頭悲憤地撲過來。
但緊接著兩個蕩寇軍士兵就把他抓住,一人一隻胳膊架起來,那傢伙還在那裡掙扎著哭喊,其他那些一個個悲憤無言,但因為那些虎視眈眈的士兵在一旁盯著又不敢上前。不過至今常州府的官員還沒露面,很顯然知府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事件,好在楊信也沒興趣給他添麻煩……
「走,去止園休息。」
楊信轉身說道。
「呃,吳家沒有邀請咱們。」
李承祚說道。
「那就徵用!」
楊信很乾脆地說道。
「這樣不好吧?」
李承祚愕然說道。
「回去讓何敬說吳亮也是葉茂才同黨!」
楊信對楊寰說道。
「楊僉事稍候,我先去和吳家打聲招呼,畢竟他園子里還有不少女眷,咱們貿然過去太失禮,而且衍聖公身份尊崇,吳家也不能太失禮,怎麼也得做些準備才行。」
李承祚趕緊說道。
很顯然他跟吳亮是有點交情的。
「這樣啊,倒也有幾分道理,還有,跟吳亮說,給我留倆美婢伺候,十八歲以下的不要,我喜歡成熟一點的,要不然我回去之後,還指不定讓何敬說出些什麼。另外這一千士兵也駐紮止園,兄弟們大老遠來穩定地方治安,他作為本地鄉宦,還是應該好好招待一番,否者兄弟們心情不好,半夜失火再給他把園子燒了就不好了。」
楊信說道。
李承祚趕緊出城去告訴吳亮這個噩耗。
就這樣楊信帶著他的一千粗野的士兵,在吳家無奈地歡迎下,入住了他們優雅的園林,在把這座園林搞得一片狼藉後,第二天啟程前往無錫,不過還沒等離開,知府就匆忙上門了,在悄然送了五千兩會票後,這個明顯很想明哲保身的知府告訴楊信,那個老鄉紳的家人已經去南京告他去了。
當然,這對楊信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告我?」
楊僉事鄙夷地說道。
「簡直就是血口噴人!」
他緊接著說道。
「對,楊僉事放心,我們都看見了是他自己摔死的,不過他一個孫子和一個外孫都在朝廷為官,此事還是有些麻煩的。」
李承祚說道。
「這常州府怎麼這麼多做官的?」
楊信疑惑地說道。
「大明朝六個進士就得有一個是常州府的,你說此地為何這麼多做官的?」
衍聖公鄙視地說道。
「呃,難怪東林黨那麼囂張。」
楊信說道。
「叔父,前面有個姓鄭的前來迎接衍聖公。」
楊寰騎馬從前面跑過來,在岸上朝他們喊道。
此時楊信一行已經換乘運河船,畢竟這段運河就是一條直線,而且就算他可以帶著士兵一天狂奔到無錫,還坐著輪椅的衍聖公也不可能和他們一樣,索性在常州換上運河船。不過因為風向不利,速度很慢,估計今天很難到無錫,實際上這本來就是兩天的航程,運河本來速度就很慢,正常就是每天四五十里算多的,漕運的規定是從通州返回淮安六十四天,每天平均四十三里。
這還是空船的。
載貨之後每天平均也就是三四十里
運河真要算起來速度實際上和步行差不多。
也就是運量大,路上輕鬆而已。
「姓鄭?前面是橫林,橫林鄭家。」
衍聖公說道。
「對,橫林鄭家,鄭振先在萬曆三十九年京察被罷了官,至今依然居家,他弟弟病死在許州任上,不過其子是這一科的舉人,以鄭家學問,估計一個進士是跑不了,他們能來迎接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李承祚笑著說。
「他們家與東林黨很好?」
楊信好奇地問。
「楊僉事,這裡的世家子細算都是東林黨,幾乎沒有一個例外的,鄭太初之子鄭鄤據說與被你笞責的文震孟是好友,不過楊僉事放心,他既然來迎那就不會失禮的。雖說迎的是衍聖公,但咱們是一起的,不可能撇開咱們,否者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他們還不至於蠢到敢那麼不懂事。」
李承祚說道。
「哈,我倒是希望他們敢!」
楊信不屑地說道。
然而他的希望終究還是落空了。
「晚輩鄭鄤,奉家父之命恭迎衍聖公,恭迎豐城侯,恭迎楊僉事!」
岸邊一個三十左右的青蟲,畢恭畢敬地行禮說道。
楊信頓生好感。
「鄭公子倒是個識大體的。」
他說道。
「楊僉事公忠體國,才是晚輩楷模!」
鄭鄤笑著說道。
「哈哈,我就喜歡你這樣會說話的。」
楊信說道。
就這樣他們一行被鄭鄤請到橫林。
不過是在這座小鎮外鄭家的園子里。
這時候江南這些官宦世家都喜歡修園子,尤其是蘇松常一帶因為富庶,基本上隨便一個有些實力的鄉紳都這麼干,可以說這一帶遍地園林。這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精緻園林,妝點著這片堪稱目前世界上最繁華的土地,直到二十多年後被建奴的鐵騎踏碎,整個這一帶完全變成血海滔滔。
鄭鄤之父鄭振先是朱賡當首輔時候的工部主事,但因為上了一份直發古今第一權奸疏罵首輔,結果被貶官,後來成為各黨惡鬥的犧牲品,被自己一夥的東林黨給賣了,自此一直在家。這次估計是看到機會了,想趁機改換門庭,畢竟上次是東林黨把他當犧牲品,他弟弟在許州知州任上病死,鄭家終究不能這樣一直沉寂,鄭鄤又要赴京趕考,如果能夠抱上閹黨,那鄭家也就鹹魚翻身了。
不過他爹沒露面。
說是重病不能見客,所以交給他來招待衍聖公一行。
「所以說,就不能相信那些人!」
楊信說道。
此刻是他和鄭鄤單獨喝酒,旁邊還有倆小美女伺候著,估計鄭鄤已經聽說他需要美婢伺候……
吳亮其實是鄭鄤的舅舅。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能指望大家嘴上喊著同黨,行事的時候就真會齊心協力了,朝廷的官職就那麼多,真正有實權的也就那幾個,總得少不了競爭,和別人爭的同時內部也在爭,有爭就有出賣。
有利可圖的時候賣隊友不是很平常?
難道真就指望鄉里鄉親?出賣令尊的不也是常州人嗎?鄉里鄉親都靠不住又何況僅僅是個盟友?
但有一點是不變的。
這官終究還是要皇上來封。
過去神宗皇帝年紀大了,不喜歡管事情,才把權力都放給下面辦事的,可咱們這位新君正是年輕銳氣十足的時候,哪個這種年紀的皇帝,會把權力交給下面的大臣?皇上肯定是要收權,最後終究是要乾綱獨斷,咱們想要富貴就得一心一意聽皇上的,他們那些人就是不懂事,做臣子的聽皇上的就行了,為何非得要和皇上對著干?」
楊信說道。
「楊僉事說的對,以前晚輩也是跟著他們胡鬧,這次文文起幾個被楊僉事教訓了一下之後,晚輩也開始醒悟過來,做臣子的不就是忠君二字,忠君自然是要聽陛下的話。」
鄭鄤笑著給他斟了杯酒說道。
旁邊小美女趕緊端起來送到楊信嘴邊。
「楊僉事,晚輩今年就要赴京趕考,這到了京城還得楊僉事多多指點!」
鄭鄤舉杯說道。
「放心,到京城後有什麼事報我的名,我罩著你!」
楊信醉醺醺地說道。
「那晚輩就先謝過楊僉事!」
鄭鄤說道。
「天色不早,楊某明日還有要事,就先進去休息了。」
楊信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說道。
鄭鄤趕緊起身,同時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兩個小美女趕緊扶著楊僉事,後者左右看了看她們的俏臉,然後朝鄭鄤心領神會地笑了笑,緊接著一手一個向給他安排的住處走去。後面鄭鄤帶著微笑看著他們走進房,然後轉身悄然離去,他不知道後面的房間里,楊信正左擁右抱地透過窗縫看著他……
「瑪的,要不是想起德國骨科的梗,還差一點被你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