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六、福卡斯的暴虐和毀滅以及赫拉克利烏斯的舉兵和稱帝(602~642 A.D.)

福卡斯的登極非常平靜,獲得東部和西部行省的承認,在他的統治之下(公元602年11月23日—610年10月4日),民眾只能在暗中流淚,同情就是犯罪的行為。皇帝和他的妻子利奧提婭的畫像,受到羅馬元老院和教士的敬仰,特別陳列在拉特蘭大教堂,後來存放在愷撒的皇宮,掛在君士坦丁和狄奧多西的畫像之間。作為一個臣民和基督徒,格列高利的責任是要默認已經建立的政府,但是他祝賀兇手的好運時竟然發出興高采烈的歡呼,這種難以洗刷的羞辱玷污了聖徒的人格。使徒的繼承人對於這種血腥的罪行,應該用相當堅定的態度施以諄諄的教誨,兇手要誠心地悔過贖罪。然而他同意為人民得到解救和壓迫者的垮台而大肆慶祝,福卡斯的虔誠和仁慈榮獲上天的恩典,能夠擢升到皇家的寶座使他極為歡愉,祈求福卡斯用鐵腕對付所有的敵人,並表達出一個願望,或可能是預言,在經過長久而常勝的統治後,福卡斯的王國會從塵世升入天國。我已經照格列高利的意見追溯了革命的發展過程,無論是天國還是世間都是如此愉悅。

福卡斯在運用權力時比追求權力時更讓人可恨。一位立場公正的歷史學家用筆詳盡地描繪出這個怪物的全貌 :他的身材矮小而且畸形,濃黑的眉毛連成一線,有紅色的頭髮和光潔無須的下頜,一個可畏的疤痕使面頰破相而且顯得醜陋不堪,他大字不識也不懂法律和軍事。他身居高位濫用帝王的特權,不僅性好女色而且濫飲無度,獸性的歡樂傷害臣民的榮譽也侮辱自己的尊嚴。他無法履行君王的職務,放棄身為軍人的責任,福卡斯的統治使歐洲飽嘗喪權辱國條約的痛苦,亞洲陷於水深火熱的戰爭中,成為一片荒漠。他的情緒一激動就會發作蠻橫的脾氣,要是感到畏懼就更形冷酷,要是受到抗拒或譴責必定暴跳如雷。狄奧多西逃到波斯宮廷的途中被快速的追兵趕上,或許是受到假消息的欺騙,結果就在尼斯附近被斬首身亡。宗教的撫慰和自認清白無辜,使年輕的王子在臨死前感到問心無愧。然而他的幽靈在篡奪者休息時作祟,東部流傳耳語說莫里斯的兒子仍舊活著。

人們總是期待有人為他們報仇,過世皇帝的孀婦和女兒願意將世間最卑賤的人當成她們的兒子和兄弟。在這次皇室家庭的大屠殺中 ,福卡斯出於憐憫或是審慎,特別赦免了這幾位不幸的婦女,她們經過適當的安排,被監禁在一座私家住宅。君士坦提娜皇后保持勇氣,仍舊思念著她的父親、丈夫和兒子,渴望獲得自由並為他們復仇。她在深夜逃到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聖所,但是她的眼淚和聯盟的日耳曼努斯所提供的黃金,不夠發動叛亂的行動。在她一生當中無法報仇,也得不到正義,但是教長立下誓言可以保證她的安全,一所修道院被作為關她的監獄,莫里斯的孀婦接受並且利用兇手所賜予的仁慈。她還是要伺機而動,福卡斯發現或是懷疑有第二次的陰謀事件,就取消了他所給予的諾言,並且激起更大的怒火。這位能在人類中博得尊敬和同情的貴婦人,這位皇帝的女兒、妻子和母親,竟像最下賤的罪犯一樣受到嚴刑逼供,要她招出圖謀不軌和涉案的人員。君士坦提娜皇后和3個無辜的女兒在卡爾西頓被斬首,就是她的丈夫和5個兒子赴死流血的同一地點。

像這樣的案例發生以後,地位較低的犧牲者的姓名和苦難真是不勝枚舉,定罪很少經過正式的審判程序,所受的懲罰是精心改進的酷刑帶來的痛苦:眼睛被刺瞎,舌頭被連根割除,四肢被砍斷,有些人死於鞭刑,也有人被火活活燒死,還有一些人被箭射成刺蝟。想要速死成為大發慈悲之舉,倒是不容易獲得這種恩惠。橢圓形競技場是羅馬人的娛樂聖地,人們在這裡獲得各種自由的特權,現在被滿地的頭顱、四肢和撕裂的屍體玷污。就是福卡斯的同夥也深有同感,即使被他所重用或是盡心服務,也無法保證可以在暴君的手中倖免。看來帝國早期的卡利古拉和圖密善,可以把他當成相與匹敵的對手。

福卡斯只有一個女兒,她被許配給大公克里斯普斯 ,新娘和新郎的皇家雕像很不謹慎地被放在賽車場上,位於皇帝的旁邊。身為父親當然期望後代能夠繼承罪孽的成果,但是過早爭取民望的意圖便會觸怒國君。綠黨的護民官把罪過全部推到雕刻師身上,他們被判定有罪要立即處死。他們的性命因全民的懇求而獲得饒恕,但是克里斯普斯非常懷疑,像他這樣身不由己地被當成是皇位的競爭者,猜忌的篡奪者是否會原諒或遺忘。綠黨試圖離間克里斯普斯與福卡斯的關係,因而被疏遠,但主要是他的忘恩負義和綠黨喪失特權所致。帝國每個行省的叛亂時機都已成熟。赫拉克利烏斯是阿非利加的太守,兩年以來一直不願聽命於百夫長,也拒絕繳納貢金,認為兇手的身份是對君士坦丁堡的帝座的侮辱。

克里斯普斯和元老院都派出密使,懇求獨立的太守拯救並且統治這個國家,但是他的年齡不允許他再有旺盛的野心,於是把這個危險的任務交付給他的兒子赫拉克利烏斯,以及他的朋友和部將格列高利的兒子尼西塔斯。兩個冒險進取的年輕人整備阿非利加的武裝力量,決定由其中一人指揮艦隊從迦太基航向君士坦丁堡,另外一人率領軍隊從陸地經過埃及和亞細亞,辛勞和成功的報酬就是皇家紫袍加身。他們已經動手的不確定謠言傳到福卡斯的耳中,但他認為年輕的赫拉克利烏斯還有母親和妻子,把她們當成可以確保安全的可靠的人質。然而奸詐成性的克里斯普斯,為了減輕遠距離航行所冒的危險,對於所承諾的防備工作不是疏忽就是拖延。暴君還在怠惰的安眠之中,阿非利加的艦隊已經在赫勒斯滂海峽下錨。逃亡和流放的人員在阿比杜斯參加叛亂者的陣營,他們渴望報仇雪恨。赫拉克利烏斯所有的船隻,在高聳的桅杆上面裝飾著宗教的神聖標誌,順著勝利的水道通過普洛蓬提斯海。

福卡斯從皇宮的窗內看到接近的敵人,明了他已面臨無法逃避的命運。綠黨受到禮物和承諾的引誘,對登陸的阿非利加人施以薄弱而無效的抵抗;人民甚至衛隊做出決定,要隨著克里斯普斯發動及時的起義。一個仇人勇敢闖進寂靜的皇宮將暴君抓住,剝去他的冠冕和紫袍,換上賤民的衣服,戴起腳鐐手銬,用一條小舟將他運到赫拉克利烏斯的皇家戰船。赫拉克利烏斯譴責他那令人厭惡的統治真是罪孽深重,萬念俱灰的福卡斯留下最後的話:「那你的統治又能有多好?」在歷經各種侮辱和酷刑的痛苦之後,他的頭被砍下來,血肉模糊的屍身被丟到火里(公元610年10月4日)。篡奪者愛慕虛榮的雕像和綠黨反叛的旗幟,全都受到同樣的待遇。

教士、元老院和人民異口同聲地盛讚赫拉克利烏斯的純潔無私,一生毫無罪惡和羞辱的行為,應該登極稱帝。經過一番謙讓和猶豫,他終於順從大家的請求(公元610年10月5日—642年2月11日),在他的妻子優多克西婭陪伴之下,共同舉行加冕典禮,他們的後裔統治東部帝國延續四代之久。赫拉克利烏斯的航行順利又快速,在鬥爭獲得決定性的結果之前,尼西塔斯還沒有完成冗長而艱辛的行軍,但是他對朋友能夠身登大寶,毫無怨言表示心悅誠服。尼西塔斯的善意值得嘉許,感激的回報是為他豎立騎馬的銅像,將皇帝的女兒嫁給他為妻。克里斯普斯的忠誠很難讓人信任,新近建立的功勞獲得的酬庸是指揮卡帕多細亞的軍隊。他的傲慢態度激怒新接位的國君,這也可能是不守信用的借口。福卡斯的女婿在元老院接受譴責,得到的處分是在修道院過僧侶生活。赫拉克利烏斯認為這個判決很公正,根據他那極有分量的說法,一個人要是背叛他的父親,怎麼會對朋友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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