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六、阿非利加的綏靖工作和傑利默的歸順(534 A.D.)

貝利薩留說話很真誠,倖存的汪達爾人根本沒有抵抗,就放棄了他們的武器和自由。迦太基的鄰近地區只要他出面就向他輸誠,距離較遠的行省得到他勝利的信息,也都陸續歸順。的黎波里自動表示忠誠早已成定局;他派出一位軍官帶著勇將扎諾的頭顱,根本不用派遣兵力,就使撒丁尼亞和科西嘉迎風而降;像馬略卡、梅諾卡和伊維卡這些島嶼,仍舊願意成為阿非利加王國的附庸。愷撒里亞是一座皇家的城市,位於迦太基西邊30天行程的地方,要是就不精確的地理學而言,可能與現代的阿爾及爾混淆在一起。陸上的道路經常受到摩爾人的騷擾,但是海路通行無阻,何況羅馬人已經主宰了海洋。一位主動積極而又謹慎沉著的軍事護民官,航行到達海峽的出口,佔領塞浦特姆或休達。 這個城市位於非洲海岸,與對面高聳的直布羅陀要塞遙遙相對。這樣遙遠的地方後來都由查士丁尼整修得煥然一新,並且加強防衛力量,好像是在誇耀足以自豪的雄心壯志,將帝國的疆域推展到赫拉克勒斯之柱。他接到勝利信息時正是時候,已經準備要頒布《民法彙編》,虔誠或猜忌的皇帝對於上帝賜予的禮物大肆慶祝,用平靜的語氣宣布,征戰順利的將領立下蓋世功勛。

皇帝急著消滅塵世或教會的汪達爾暴君,毫不拖延儘快著手進行全面建立正統教會的工作。主教制度最重要的基礎是審判權、教會財產和赦免權,他用寬廣的心胸予以恢複和擴大;阿里烏斯信徒的禮拜要遭到禁止,多納圖斯派的聚會要被根絕。217名主教 召開迦太基宗教會議,讚賞這些報復是適當的措施。在這種情勢之下,我們不會相信正統教會有很多高級教士缺席,但是他們的與會人員相較之下還是少數,在古老的會議中數目要達2倍或3倍,可以非常清楚地顯示出教會和國家的衰敗。查士丁尼以信仰的保護者自居,心懷宏圖大展的神聖願望,希望勝利的部將儘快擴展狹小的領域,恢複到摩爾人和汪達爾人入侵前的狀況,那時正統教會據有這片廣大的國土。同時貝利薩留接到指示,要在適當的地點像的黎波里、利普提斯、錫爾塔、愷撒里亞和撒丁尼亞,派遣5位公爵或是地區指揮官,計算內衛軍或邊防軍的兵力大小,能夠有效負起阿非利加的防衛任務。汪達爾王國有必要設置一位禁衛軍統領在此坐鎮,下面的民事統治部分,指派4位總督和3位省長,負責7個行省的行政事務。各級政府的屬員、書記、傳達和事務人員都有詳細規定,統領的手下有396人,他的代理人或是幾位副手也有屬員50人。嚴格規定他們的經費和薪俸,不完全是為了防止浮濫,而是能夠有效維護個人的權益。這些官員可能會採取雷厲風行的手段,絕不會怠惰姑息。

新成立的政府有無限的權力推行有關司法和稅務這些非常微妙的問題,宣稱要恢複羅馬共和國的自由和平等。征服者渴望從阿非利加的臣民身上,立即榨取豐碩的成果。任何人只要認為自己家庭所有的房屋和土地,過去被汪達爾人視為戰利品奪走,現在就可以提出歸還的要求,甚至是三等親或旁系親屬都有資格。貝利薩留的位高權重來自對他的特別任命,等到他離開以後,就不需要再委任軍隊的主將,禁衛軍統領的職位被授予一位軍人出身的官員。按照查士丁尼的規定,7個行省中為首的總督兼負民事和軍事的職權,是皇帝在阿非利加的代理人,後來的義大利也是如此,很快得到新的頭銜「太守」。

除非原來的統治者被羅馬人生擒或殺死,不然阿非利加的征服就還有美中不足之處。有件事很可疑,說是傑利默曾經下達秘密命令,把部分財富運到了西班牙,希望在西哥特國王的宮廷中找到安全的庇護所,只是因為意外的變故、暗中的出賣和敵人的緊追不捨,他的打算才完全落空。傑利默從海岸逃走的路線已被截斷,不幸的國君身旁只帶著幾名忠心的隨員,被追到努米底亞內陸,進入巴普亞無路可逃的山區。 他立刻就被法拉斯率軍圍攻,這位官員因誠信和自製而備受讚譽,就蠻族最腐化的部落赫魯利人而論,很少人具備這種德性。貝利薩留信任法拉斯的機智和警覺,就將這個重要的任務交付給他。在奮勇無前翻越山嶺的追擊中,法拉斯損失了110名士兵,他預料在冬季的圍攻期間,汪達爾國王會感受到災難和饑饉的壓力。傑利默從過去享樂的生活、富裕的環境和優渥的供應中,墮落到像摩爾人一樣貧苦的地步。 摩爾人根本不知道世間有何幸福可言,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忍受這樣的生活。他們用泥土和樹籬做成簡陋的茅舍,充滿煙霧而又昏暗無光,大家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和牛群混雜在一起,睡在泥土地或羊皮上面。他們缺乏衣物,就是有也極為污穢,從未見過麵包和酒類,燕麥和大麥做成粗餅,就那麼放在灰燼上面烘烤。飢餓的野蠻人為了填飽肚皮,真是生冷不忌。在這種極端困苦的折磨之下,傑利默的健康受到損害,但他能做的只有忍耐而已。他每次回憶起往日的高貴身份,與目前受到保護者的侮辱相比,真是分外痛苦。何況摩爾人輕浮善變,見錢眼開,使他更加憂心忡忡,生怕他們受到引誘就會背棄神聖的待客之道。從法拉斯仁慈而又善意的書信中,了解到傑利默所處的情況。赫魯利酋長是這麼說的:

我像你一樣是不識字的蠻族,但是我說老實話,願意真心對待別人。為什麼你要這樣固執,明知毫無希望還要堅持下去?為什麼你要讓你自己、你的家人和你的國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難道你酷愛自由和厭惡奴役?啊!我敬愛的傑利默!難道你不是最可憐的奴隸?何況還是摩爾人這個低賤民族的奴隸?只要你能忍耐在君士坦丁堡過貧窮和奴役的生活,難道不比在巴普亞的荒山統治那虛有其名的王國要好得多?或許你認為變成查士丁尼的臣民會侮辱自己高貴的身份?貝利薩留是他的臣民,我們大家都是,談到家世出身不見得比你低下,然而我們對於服從羅馬皇帝並不感到羞愧。慷慨的君主會賜給你富足的世襲產業,你在元老院會有尊貴的座次,並且享有大公的高位,這些都是他為了表示感激的心腹之言,你可以相信貝利薩留所做出的保證。老天要是讓我們受苦受罪,那麼忍耐可說是美德。如果我們拒絕命運所給予的解救,就是昧於時勢自取滅亡。

汪達爾國王回覆道:

我何嘗不知道你的勸告是如此仁慈而有理性,但是對於一個行事不公的敵人,我無法說服自己成為他的奴隸,我所懷有的只是不共戴天的仇恨。無論是我的語言還是我的行為,從來沒有對他造成傷害,然而他卻派人來對付我,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就是貝利薩留,竟把我從寶座上面投向悲慘的深淵。查士丁尼只是一個凡人,但是他是一位君王,天道無親,難道不怕得到同樣的報應?悲傷使我無法忍受,不再多寫了!敬愛的法拉斯,我懇求你送我一些東西,那就是一具七弦琴 、一塊海綿和一條麵包。

從汪達爾人的信差那裡,法拉斯知道他為什麼提出很特別的需要。阿非利加的國王很久沒有嘗到麵包的味道,勞累或不斷哭泣使淚水再也流不出來,還有就是用七弦琴伴奏唱出遭遇的不幸,可以在悲苦的時候得到安慰。仁慈的法拉斯深受感動,就派人送去這三樣很特別的禮物。他即使抱著仁慈之心,還是要提高警覺,加強四周的防護,希望能儘快迫得無路可逃的囚犯面對現實,這有利於羅馬人解決問題,也盡量使自己獲得好處。固執的傑利默最後還是屈服於理智和基本的需求,貝利薩留派出使臣,以皇帝的名義批准安全的莊嚴保證和尊貴的接待方式。汪達爾國王離開高山回到平地,第一次公開會晤是在迦太基的郊區進行,當皇家的俘虜向征服者打招呼時,竟然發出一陣笑聲。群眾自然會相信,過度的悲傷使傑利默的情緒失控,但是在這種傷感的時刻,反常的歡笑暗示出睿智的論點,人類的偉大只是空虛和短暫的表現,不值得用嚴肅的態度多加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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