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七、絲綢對羅馬帝國的影響和後來的發展(527~565 A.D.)

在羅馬城淪為化外之地以後,帝國仍舊保有它在亞得里亞海以東征服的一些民族,疆域一直到達衣索比亞和波斯的邊界。查士丁尼統治64個行省和935個城市 ,整個地區真是得天獨厚,無論土地、位置還是氣候都極為有利,而且人類文明的進步,從古代的特洛伊到埃及的底比斯,不斷沿著地中海海濱和尼羅河兩岸傳播。埃及是眾所周知的富饒之地,曾經解救亞伯拉罕 的苦難,同樣那片南北狹長而人口眾多的地區,至今每年仍能向君士坦丁堡出口26萬夸特的小麥。 查士丁尼的首都還一直接受西頓供應的產品,15個世紀前荷馬曾在詩篇中稱讚其事 。植物生長所需的地力,沒有因2000次的收成而耗盡,由於農人的技術、肥料的增多和及時的休耕,不僅能夠恢複生產,並且更為加強。家畜的數量已經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樹木的種植、房舍的建築以及勞動和享受生活的工具,延續的時間比起人的一生還要長久,在後代的照顧之下得以累積生產的成果。一些最基本的技藝由傳統保存下來,隨著經驗的積累使之更加簡化。勞動的分工和交換的便利,使得社會日益富足,每個羅馬人的居住、衣著和飲食,都要靠1000雙手的辛勤勞動。織機和梭桿的發明可以歸之於神的恩賜,每個時代和各種不同的動物和植物產品,像是獸毛、生皮、羊毛、麻、棉以及最後的絲,經過人為的加工,用來遮蓋或是裝飾人類的身體。它們被漂染成各種永久性的顏色,能夠用筆墨彌補織機功能之不足。在模仿自然之美選擇顏色的時候 ,可以盡情表現個人的品位和時尚。但是有一種深紫色 ,是由腓尼基人從一種貝殼中提煉獲得的,專門供應皇帝本人和皇宮使用,而且明文規定,大膽臣民如果敢僭用皇家的特權,將視同叛國罪加以懲處。

無須我多加解釋,大家知道絲 是從一種幼蟲的消化器官里吐出來,然後結成金黃色的繭,最後這條毛蟲從裡面鑽出來變成蠶蛾。在查士丁尼統治的時代以前,只有中國人知道,蠶要用桑葉來餵養。像是松樹、橡樹和白楊的毛蟲,遍布亞洲和歐洲的森林,但是飼養和培育都很困難,產量也無法確定,除了靠近阿提卡海岸的小島開俄斯,通常都沒有人理會。開俄斯有一名婦女發明了這項產品,用吐出的絲織成薄紗供女性專用,很長一段時間在東部和羅馬備受讚譽。無論是梅德人還是亞述人,他們的服裝是否運用這種材料,引起大家的懷疑。維吉爾是第一位提到此事的古代作家,他說中國人從樹上採取柔軟的羊毛,這種誤解和真實狀況相比也不足為奇,後來才慢慢知道有一種價值極高的小蟲存在,是為各民族提供奢侈品的頭號技師。提比略在位時,這種稀少而又文雅的奢侈品,被生活嚴肅的羅馬人指責。普林尼用稍嫌做作而有力的語言,抨擊人們貪財求利的心理,為了有害的目的探勘地球遙遠的盡頭,尋找在眾人看來近乎裸體的服裝,貴婦人穿上會全身透明。這種衣物可以顯示手足的轉動和皮膚的顏色,用來滿足虛榮或挑起情慾。

中國的絲織品很緊密,腓尼基的婦女有時會將它拆散開來,再將亞麻的纖維混紡在裡面,鬆散的質地使貴重的材料倍增價值。 普林尼時代以後這200多年,純絲或混紡的絲織品限定為女性使用。埃拉伽巴路斯具有婦女的陰柔習性,是第一個穿著絲綢衣物的名人,玷污了作為皇帝和男子漢的尊嚴。爾後羅馬和行省有錢的市民,也在不知不覺中效法這種先例。奧勒良抱怨1磅絲在羅馬要賣12英兩的黃金,但是供應隨著需求而增加,價格自然也就下跌了。如果發生意外事件或實施專賣,有時也會使價格高過奧勒良的標準,提爾和貝里圖斯的製造商基於同樣的情況,有時被迫滿足於僅收取那過高價格的九成。從產地進口的絲織品大部分耗用在查士丁尼的臣民身上,有人認為需要制定法律,使喜劇演員與元老院議員的服裝有所區別。他們仍然更熟悉地中海一種被稱為海蠶的貝類,這種大型珍珠貝貼在岩石上面,長出質地細緻的毛髮,可以用來織成衣料。羅馬皇帝原本出於好奇而非實用的緣故,將這種特殊材料做成的長袍當作禮物,送給亞美尼亞的總督。

絲綢通過駱駝商隊跨越整個亞洲,從中國的海岸被運輸到敘利亞海岸,這一行程長達243天,但價值昂貴的商品並不需要很大的數量,便足夠支付陸上運輸的費用。這些絲綢很快被經常前往亞美尼亞和尼西比斯市場的波斯商人送到羅馬人手裡。但是這種貿易在休戰期間,會受到貪婪和嫉妒的壓制;而到了敵對君王的長期戰爭時,更是會完全中斷。波斯國王出於驕傲的心理,把粟特甚至塞里卡也算成帝國的行省,但是波斯真正的疆域是以阿姆河為界,要想越過這條河與粟特人進行有利可圖的接觸,則完全要視征服者的意願而定,白匈奴人 和突厥人先後統治這個勤奮的民族。然而在號稱「亞洲四大花園之一」的地區,就是最野蠻的統治,也不會將農業和貿易徹底毀滅。撒馬爾罕和波卡拉這些城市據有優越的地理位置,可以用來進行各種產品的交換,他們的商人從中國 購買生絲和絲織品,運到波斯後再供應給羅馬帝國。

在中國繁華的首都,粟特人的商隊被當成進貢國家的使臣,受到優渥的款待,只要他們能夠安全返國,大膽的冒險就能獲得極為優厚的利潤。從撒馬爾罕到陝西最近的市鎮是艱辛而危險的旅程,至少需要60天,長則80天到100天。他們渡過錫爾河後就進入了沙漠,除非軍隊和地區的守備部隊加以約束,否則游牧族群會將市民和旅客都當成合法掠奪的對象。運輸絲綢的商隊為了避開韃靼的強盜和波斯的暴君,探勘出一條位置更靠南邊的路線。他們越過西藏的高山,順著恆河或印度河而下,在古澤拉特和馬拉巴爾的港口,耐心等待一年一度西方船隊的來到。 沙漠雖然危險,但比起難以忍受的勞累、饑渴和拖延時日還是要好過得多。以後很少人再有這種打算,僅有一名歐洲人通過那條乏人問津的路線,為自己歷盡困苦而自鳴得意,他在離開北京以後,花了9個月的時間才抵達印度河口。

不過,開放的海洋可供人類自由地交往。中國從黃河到北回歸線的各省,都被北部的皇帝征服和教化。在基督紀元開始的時代,這個地區就已經滿布著居民和城市,到處種植桑樹養蠶,生產絲綢。要是發明羅盤的中國人擁有希臘人或腓尼基人的天分,那他們就會向著南半球進行開發。我沒有資格判斷也很難相信,中國人的長途航行曾抵達波斯灣或好望角。 但他們的祖先可能與現代的子孫一樣努力與成功,航海的範圍從日本群島延伸到馬六甲海峽,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東方的赫拉克勒斯之柱」。在始終保持能看到陸地的情況下,沿著海岸抵達頂端的阿欽海岬 ,每年總有10到20艘船來到此地,上面裝滿中國的貨物,包括各種工藝產品,甚至還有工匠在內。蘇門答臘和對面的半島被很含混地描述 為生產金銀的地區,托勒密的地理學曾經提到這些商業城市,指出它們的財富並非全部來自礦產。蘇門答臘和錫蘭之間的直線距離大約是300個裡格,中國和印度的航海人員依靠飛鳥指示航向,或是乘著季風,就是方形船也能安全穿越海洋。這種船在製造的時候不用鐵釘,以椰子樹葉編成牢固的繩索將船連接起來。

錫蘭又稱塞倫底布或塔普洛巴納,由兩個敵對的君主分治:其中一位據有山地、大象和晶瑩剔透的紅寶石;另一位享有更為實際的財富,國內的特產、國外的貿易和寬闊的海港特林奎馬爾 ,成為東方和西方船隊的集散中心。這個人情味濃厚的島嶼,離兩端的國家航程大致相等(有人已經計算過),中國的絲商把買來的沉香、丁香、豆蔻和紫檀木裝在船上,與波斯灣的居民維持自由而且利潤很高的商業活動。波斯國王的臣民頌揚他的權勢和偉大,認為已經沒有可與之匹敵的對手。有名羅馬人單純以旅客的身份,乘坐衣索比亞人的船隻到過錫蘭,他拿出阿納斯塔修斯的金幣,與波斯人不起眼的銅錢做比較,駁斥他們那種狂妄無知。

絲成為不可或缺的商品,波斯人控制著陸地和海洋,主要的供應來源被他們壟斷,查士丁尼對此非常憂心,臣民的財富不斷流入一個充滿敵意而又崇拜偶像的國家。埃及的貿易和紅海的航運隨著繁榮的帝國走向衰敗,同樣遭遇沒落的命運。一個積極進取的政府應該恢複這些地區的貿易和航運,除此之外羅馬人的船隻還要可以航行到錫蘭、馬六甲甚或中國的港口,去購買所需的生絲和織物。查士丁尼採取了一個更溫和的計畫,請求同是基督徒的盟友衣索比亞人給予協助。他們新近獲得了航海的技術、貿易精神和阿杜利斯海港 ,這個地方是一位希臘征服者最值得炫耀的戰利品。衣索比亞人沿著非洲的海岸深入赤道地區,搜尋黃金、翡翠和香料,但是他們很明智地放棄了這一實力懸殊的競爭,因為波斯人靠近印度市場,與他們相爭,必然會受到挫敗。

皇帝為此感到失望,直到後來發生了一起出乎意料的事件,他的願望才獲得滿足。福音的教誨已經傳到印度,一位主教在馬拉巴爾的胡椒海岸領導聖托馬斯的基督徒,錫蘭也建立了一座教堂,傳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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