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八、高盧的羅馬人在蠻族統治下所受的待遇

征服者把法蘭西這個名字強加在他所統治的國土之上,提到法蘭西的一般狀況和變革,就要舉出一個行省、一個主教轄區或是一個元老院議員家庭的特殊例子。高盧所有獨立的國家和城邦之中,奧弗涅從前一直維持著卓越的地位,勇敢進取和人數眾多的居民保有一件非常獨特的戰利品,那就是愷撒本人的佩劍,是他在熱爾戈維亞的城牆前面被擊退時留下的。 由於都是特洛伊人的後裔,他們認為與羅馬人的聯盟是一種手足之情。若每個行省都能效法奧弗涅的勇氣和忠誠,西部帝國就不會滅亡,至少也可以拖延一段時日。等到他們抱著勉強的態度宣誓效忠西哥特人,也始終能夠緊守自己的諾言,當他們最勇敢的貴族在普瓦捷戰役中捐軀沙場,他們毫無抵抗地接受了勝利的正統教徒統治者。

克洛維的長子狄奧多里克輕易完成了征服行動,收穫極為豐碩,但遙遠的行省與他統治的奧斯特拉西亞兩相分離,中間還有蘇瓦松、巴黎和奧爾良王國,在他父親死後為三個弟弟所繼承。巴黎國王奇爾德伯特對鄰接的奧弗涅那富饒的國土起了覬覦之心。 奧弗涅的高地區域從南部慢慢升起直達塞文山脈,顯現出森林和牧場豐富多彩的景象,山坡的兩側覆蓋著葡萄園,每一處山巔都有村莊或是建造的城堡。奧弗涅的低地部分,阿列河流過優美而寬闊的利馬涅平原,土壤極其肥沃,能夠不停供應產量龐大的作物。根據一份偽造的報告,說是合法的統治者在日耳曼被殺,奧弗涅的城市和主教轄區被西多尼烏斯·阿波利納里斯的孫子出賣,奇爾德伯特為運用秘密手段獲得勝利而竊喜不已。

然而在整個民族即將進行勃艮第戰爭時,狄奧多里克生性自由的臣民提出威脅之詞,要是他一味只顧發泄個人的憤恨,就要拋棄他的旗幟脫離他的陣營,但法蘭克人很快為國王雄辯的口才說服。狄奧多里克說道:

跟隨我去攻打奧弗涅!我會帶領你們前往那座行省,在那裡你們可以獲得黃金、白銀、奴隸、牲口和華貴的服飾,能夠滿足大家的願望。我再次向各位提出承諾,我會將那裡的人民和他們的財富當成獵物贈予你們,讓你們心滿意足帶回自己的家園。

為了達成他的承諾,狄奧多里克失去了一個民族對他的忠誠,何況這個民族已成為亟須毀滅的對象。他的部隊在日耳曼最兇狠的蠻族增援下,使奧弗涅產物豐盛的田園化為一片赤土。只有一座堅強的城堡和一個神聖的神龕,這兩處地方在蠻族燒殺擄掠的暴怒中獲得保全和救贖。梅羅利阿克堡 坐落於險峻的山岩上,從平原拔地而起高達百英尺,整個工事範圍之內有個巨大的蓄水池和若干可耕種的土地,法蘭克人帶著羨慕和失望的神情注視著無法攻克的堡壘。他們突擊了50餘位落伍的人員,俘獲的人數眾多,使他們感到供應的壓力,於是開出微不足道的贖金,讓這些可憐的受害者在生死之間可以做個選擇。殘酷的蠻族原本想把他們看作是反抗的守備部隊,全部殺光一個不留。還有一支特遣部隊揮軍深入布萊維斯或布里尤德,當地居民帶著值錢的財物,前往聖朱利安的聖所尋求庇護,教堂大門緊閉,可以抵抗攻擊的隊伍。有個勇敢的士兵從唱詩班的窗戶翻進去,為同伴打開進入的通道,教士和民眾及祭壇上神聖的法器,全部被當成戰利品擄走,在離布里尤德不遠的地方進行褻瀆神聖的分贓。但克洛維信仰虔誠的兒子,對於這種大不敬的行為施以嚴厲責罰,處死罪孽深重的為首分子,其餘查不出姓名的從犯只有留給聖朱利安報復。他將這些俘虜全部釋放,送回被搶劫的物品,擴大庇護的權力,將神聖殉教者墳墓周圍5英里的地面都包括在內。

奧斯特拉西亞的軍隊從奧弗涅撤走之前,對於這個只能靠著畏懼來限制他們產生憤恨之心的民族,狄奧多里克堅持要求他們立下將來為其效忠的誓言。於是一隊出身高貴的青年被選出,他們都是元老院最重要議員的兒子,將他們解送到征服者那裡充任人質,作為奇爾德伯特和他的同胞誠信的保證。等到戰爭爆發或是有陰謀活動的謠言在流傳,這些無辜的青年立即被貶為奴隸,其中一個名叫阿塔盧斯 ,他的冒險事迹值得我們加以敘述。等他被送到特里夫地區為主子養馬後,他的祖父是朗格勒的格列高利主教,派出密探經過辛苦搜尋,終於發現孫子在擔任下賤的工作。但格列高利主教提供的贖金,受到貪婪蠻族的嚴詞拒絕,他們要求主教支付10磅黃金的天價,才肯釋放出身高貴的俘虜。

後來是利奧堅持不懈的計謀才使他獲得解救,而利奧是在主教廚房工作的奴隸。 一個不知情的奴隸販子很輕鬆地就把利奧推薦到阿塔盧斯主子的家中,蠻族用12個金幣買下利奧,當知道憑著他的手藝可以享受主教餐桌的奢華和美食時非常高興,於是這個法蘭克人說道:「我在下禮拜天要宴請鄰居和親戚,你要拿出本事來,讓他們見見世面,享受國王的宮廷都得不到的招待。」利奧向主人提出保證,只要提供足夠數量的家禽一定會達成要求。主人真切希望獲得好客的名聲,貪吃的客人對他的烹調讚不絕口,手段高明的利奧逐漸獲得信任,負責管理家事。過了一年後,他很謹慎低聲地將他的計畫告訴阿塔盧斯,囑咐他在次晚準備逃走。到了午夜,這些酒醉的客人都離開了餐桌,利奧陪伴法蘭克人的女婿到他的居處作長夜之飲,好將他灌醉以免誤了大事。這個膽大包天的奴隸在完成各項危險的安排以後,進入主人的寢室把他的長矛和盾牌拿走,到馬廄把跑得最快的兩匹馬牽出來,拔開門閂,打開沉重的大門,勉勵阿塔盧斯要想逃得性命和獲得自由,就要不顧一切迅速飛奔。

他們後來擔心被發覺,就把馬匹留在默茲河的岸邊, 游泳渡過河流,在鄰近的森林裡走了三天,靠著偶然發現的一株野生李子樹維持生命。他們躲在濃密的灌木叢中,聽到馬群經過的聲音,對主人滿面的怒容感到驚怖,聽到他的宣言更是憂慮不已。要是犯罪的流亡者被抓到,有一個會被他用刀當場砍成肉泥,另一個會用絞架弔死。最後,阿塔盧斯和忠心耿耿的利奧到達蘭斯一個友善改信者的住所。主人用麵包和葡萄酒恢複他們衰弱的體力,把他們藏匿好免得被敵人搜出來,安全引導他們越過奧斯特西亞王國的邊境,抵達朗格勒的主教府邸。格列高利帶著眼淚和歡笑擁抱他的孫子,全家人都感激利奧把阿塔盧斯從奴隸的枷鎖中拯救出來,然後賜給利奧一座農莊,使他的餘生過著幸福和自由的生活。這個很獨特的經歷是阿塔盧斯親自告訴他的表弟或侄兒,所以情節非常真實而且動人,而他的表弟或侄兒是第一個法蘭克人歷史學家。圖爾的格列高利 生於西多尼烏斯·阿波利納里斯死後60年,所遭到的情況非常類似,都是土生土長的奧弗涅人,都是元老院議員,也都是主教。因此,兩者風格與感情的不同呈現出高盧的衰落,而且很明確顯示,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人類的心靈已經喪失了多少活力和教養。

各種矛盾對立或有意為之的訛傳,能夠緩和或誇大高盧的羅馬人在墨洛溫王朝統治下所受的壓制,我們現在有辦法識別其中的不實之處,可以不加理會。征服者從未頒布過任何有關奴役或籍沒羅馬人的普遍性詔書,但是一個墮落的、會用文雅與和平這些冠冕堂皇的名目來為自己的軟弱找借口的民族,在兇狠蠻族的武力和法律之下,他們的財產、自由和安全必定會受到無禮的侵犯。某些人受到的傷害是極個別的、非常規的,絕大多數羅馬人在變革以後還能倖存,仍舊保有財產和市民的特權。他們的土地有相當大部分為法蘭克人強行取走,能夠保有剩餘的產業並豁免貢金倒也是件好事。同樣無法抗拒的暴力掃過高盧的各種行業和生產製造,摧毀皇家專制政府精心策劃和所費不貲的行政體系。省民經常為《薩利克法典》或《里普利安習慣法》的野蠻司法制度而痛心不已,但是與私人生活有密切關係的婚姻、遺囑和繼承,還是遵從《狄奧多西法典》的規定。

一個心存不滿的羅馬人能夠表明個人的願望,可以追求或是屈就蠻族的頭銜和地位,可以獲得國家的榮譽以滿足個人的野心。羅馬人的教育和稟性使他們特別有資格擔任政府的職務,很快產生好勝之心重燃對軍事的熱情,可以與勝利的日耳曼人一起在隊列里行軍,甚至率領一支部隊。我不打算列舉將領和官員的名字, 來證實墨洛溫王朝寬容大度的政策。勃艮第最高指揮官的職位加上大公的頭銜,連續委任給三位羅馬人,最後一個是權勢極大的馬摩盧斯。 他在拯救了君主政體的同時,也帶來了動亂不安,出任奧頓伯爵這個職位時排擠他的父親,後來在金庫留下30泰倫的黃金和250泰倫的銀塊。在幾個世代里,生性蠻橫和大字不識的蠻族,被排除在教會的高位和神職之外。高盧的教士幾乎為土生土長的省民所包辦,有些甚至高居尊貴的主教職位,傲慢的法蘭克人不得不俯伏在臣民的腳下。

戰爭中損失的權力和財富在宗教的迷信中逐漸恢複,在與塵世有關的事務中,《狄奧多西法典》是教士通用的法律,而蠻族的司法制度可以放心地用來保障個人的安全。一個副輔祭就抵得兩個法蘭克人,安特盧斯遜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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