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汪達爾人掌握海權和馬克西穆斯皇帝的喪命(439~455A.D.)

丟失或殘破的行省從大洋一直延伸到阿爾卑斯山,損害了羅馬的光榮和偉大,阿非利加的脫離使國內的繁榮受到重大的打擊。貪財好貨的汪達爾人籍沒元老院議員的世襲產業,終止正常的穀物運送和供應,使好吃懶做的平民無以為生。阿非利加所屬各行省長久以來培育著勤奮而聽話的臣民,現在被野心勃勃的蠻族武裝起來,發動出其不意的攻擊,更加重了羅馬人的災難。汪達爾人和阿蘭人追隨根西里克勝利的旗幟,獲得了這個肥沃而富裕的地區,這一地區十分遼闊,沿著海岸從丹吉爾到的黎波里一共要進行90天的旅程,狹長的邊界被沙漠和地中海緊密環繞。黑人民族居住在熱帶地區,根西里克發現這一地區後並沒有表現出興趣,不會出兵加以征服。他把目光投射到海洋上,下達了勇敢的決定,他憑著堅忍不拔的毅力,終於建立了一支強大的海上武力。阿特拉斯山脈的森林提供取用不盡的木材,新歸順的臣民熟練海上航行和建造船隻的技術。根西里克鼓勵膽大包天的汪達爾人採用新的作戰方式,可以很輕易地將他們的兵力運輸到濱海的國度。摩爾人和阿非利加人受到引誘,產生了從事搶劫的念頭,就加入了他的陣營。

在過了6個世紀以後,從迦太基港口出發的艦隊,再度要與羅馬人爭奪地中海的霸權。汪達爾人獲得一連串的成就,征服西西里、洗劫巴勒莫,經常對盧卡尼亞海岸發起襲擊,使得瓦倫提尼安的母親以及狄奧多西的姐妹從迷夢中清醒,不得不對其保持警惕之心。東西兩個帝國為了摧毀共同的敵人而聯盟,花費大量金錢所準備的軍力卻沒能發揮效用。根西里克保持勇氣面對危險,他的政策是不阻止帝國的結盟,也不逃避對手的攻擊。羅馬政府的企圖不斷受到阻撓,完全出於人為的延遲、曖昧的承諾和明顯的讓步,再就是根西里克實力強大的同盟:匈奴國王入侵義大利,迫得皇帝撤回阿非利加的用兵,不得不先考慮自己國內的安全。宮廷發生變故使西部帝國失去保護人和合法的君王,不僅消除了根西里克心中的憂慮,更激起他貪婪的念頭。他立即整備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就在瓦倫提尼安逝世和推舉馬克西穆斯為帝的3個月後,率領汪達爾人和摩爾人在台伯河口停航錨泊。

彼得洛尼烏斯·馬克西穆斯的一生際遇, 可以說是人類幸福生活極其罕見的例子。他出身於安尼西安家族,不僅高貴無比而且享有盛名,富足的世襲產業和錢財可以支持他的地位,加上慷慨的作風和得體的態度,使他個人的才華和德行獲得各方推崇和仿效。他那豪華的府邸和豐盛的飲宴,經常用來招待川流不息的賓客,他用善於應對的口才與四座談笑風生。只要馬克西穆斯出現在公眾場合,四周就擁滿成群結隊、心懷感激和奉承逢迎的部從。其實就他的為人處世而論,倒是真正能獲得朋友的愛戴。他建立的功勛贏得君主和元老院的嘉許,曾經三度出任義大利的禁衛軍統領,兩次獲得執政官的殊榮,擢升到大公的最高位階。但是獲得國家賜予的榮譽與他享受清閑而安詳的生活,兩者之間並沒有衝突。他的時間根據各種需要用水鍾精確分配,所以對他而言,「一寸光陰一寸金」是平生幸福的最大寫照。瓦倫提尼安對他的傷害似乎成為其進行血腥報復的借口,然而就哲學家的眼光來看,只要他的妻子真正抗拒不從,那麼她的貞潔就並沒有受到侵犯。相對地,要是她願意滿足姦夫的慾念,那麼夫妻的關係當然無法破鏡重圓。要把整個狄奧多西家族絕滅,會使馬克西穆斯本人和他的國家陷入不可避免的災難之中,就一個愛國人士而言,這需要再三斟酌考量。

率性而為的馬克西穆斯不考慮後果,只為了滿足一己的仇恨和個人野心,看著瓦倫提尼安滿身血跡的屍體倒在腳前,耳中聽到元老院和人民異口同聲用皇帝的稱號向他歡呼。但他登基那天就是他幸福的終結(公元455年3月17日),因為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囚禁(西多尼烏斯很生動地表現出這種情景)在皇宮這個牢籠中,暗中嘆息著度過許多無眠的夜晚。他已經抵達人生慾念的巔峰,卻渴望著從危險的皇位上安全脫身。當他帶著懊惱的心情回顧過去愉悅的生活,現在身負帝位的沉重壓力的他,只能把焦慮告訴他的朋友兼財務官富爾根蒂烏斯,皇帝曾驚呼:「啊!何其幸運的達摩克利斯! 在用餐的同時開始和結束他的統治!」他引用這件史實倒是非常恰當,後來富爾根蒂烏斯一再重述,作為君王和臣民最富教誨意味的經驗。

馬克西穆斯的統治只延續了3個月而已。他在失去統治權的時光里受到悔恨、罪孽和恐怖的騷擾,帝位的基礎為士兵、人民和蠻族盟友的叛亂所動搖。他的兒子帕拉狄烏斯與先帝的長女結婚,可以建立家族的合法繼承權利。但是他對皇后優多克西婭的暴力侵犯,只能說是起於色欲和報復的盲目衝動。至於他那引起悲劇事件的髮妻,則被當成障礙立即處死。瓦倫提尼安的孀婦被迫摒除哀悼和憂愁,順從膽大妄為的篡奪者對她的示愛,而且她猜測是馬克西穆斯主使謀害了過世的丈夫。這些懷疑很快為馬克西穆斯不緊的口風所證實,對於並不甘願的新娘,他懷著惡意要激起她心中的仇恨,何況她始終認為自己是皇室的後裔,為當前的境遇感到委屈。不過,優多克西婭從東部帝國不可能獲得實質的幫助,她的父親和姑母普爾喀麗亞都已過世,母親在耶路撒冷充滿羞辱和放逐的環境下暗自凋萎,君士坦丁堡的權杖落在外人手裡。她只有把眼光投向迦太基,秘密懇求汪達爾人的國王施以援手,說服根西里克趁此良機,打著榮譽、正義和同情的名義,來掩蓋其貪財好利的企圖。

不論馬克西穆斯在其他的職位上表現有多出色,都無法掩蓋他缺乏治理帝國才能的事實。雖然他獲得信息,知道對面的阿非利加海岸已經完成了海上作戰的準備,但仍然一廂情願認定敵人不會接近,所以沒有採取任何防衛、議和或及時撤退的有效對策。等到汪達爾人在台伯河口下船登陸,皇帝在群眾戰慄和憤怒的鼓雜訊中,從昏睡的狀況中突然驚醒,感到惶恐不已,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趕緊逃走,同時他還勸告元老院的議員要效法君王的榜樣。但是等馬克西穆斯出現在街頭,就立刻遭到一陣亂石攻擊,有一個羅馬人(或許是勃艮第人)獲得首先下手的光榮。皇帝遍體鱗傷的屍體被丟進台伯河(公元455年6月12日)。羅馬民眾為懲處為國家帶來災難的始作俑者而大聲歡呼,優多克西婭的家臣因為女主人的大仇得報,也表達出熱烈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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