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屍蟲

湖面上突然躍起一物,我們身在「衝鋒舟」上雖然有所防備,卻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都握緊了「工兵鏟」,同時將手電筒抬起。

幾道光束掃在半空,我隨著眾人抬頭一看,不看萬事全消,一看見了,心中真是又驚又奇,張開了嘴半晌合不攏來,驚得是從湖中躥到四五米的那東西是條「魚」,魚躍出水是常見現象,可這條魚不是活的,而是三米來長的一條死魚,這條大魚都已開始腐爛了,腥氣衝天,魚腹處破了幾個大洞,魚頭更是缺了半個,露出白花花的頭骨。

奇的是死魚屍體離開水面後,竟然停滯在了半空,眾人無不訝異莫名,這時兩具漆棺順水漂動,又離得近了幾分,這才看得更加真切,原來腐爛的死魚身上,布滿了無數奇大的黑蠅,黑蠅大如指甲蓋,全都牢牢付著在死魚上,受驚後裹著魚屍躥離了水面,嘈雜著亂作一團,兀自不散,那些碩大的黑蠅身上腐氣積聚。帶有許多磷化物,飛動起來猶如暗淡微弱的螢火,又好似千百盞鬼眼明滅變幻。

這種黑蠅有個學名稱作「大食屍蠅」,雖然名字裡帶個「蠅」字,實際上卻是一種「屍蟲」,最喜歡啃吃腐屍,有時候在暴屍露骨的荒葬崗上,也會出現食屍蠅的蹤影,但這種生物習性特殊,從不觸碰活物,對活人不會構成什麼威脅。

以前在潘家園的時候。我曾聽過一件關於屍蟲的佚事,說是在解放前,有個民間散盜馬五子,他常年做挑燈盜墓的勾當,平常只挖些地主富戶的小墳,用墓主從葬的首飾銀元換些吃喝,沒發過大財,日子過得勉勉強強。

直到有一天,馬五子在一片亂葬嶺挖墳,無意間尋得一座宋代的墓穴,裡面值錢的東西不少。馬五子活了三十幾歲,從沒見過這麼多明器,只有他一個賊人根本搬取不完,他知道這事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肯定招來禍患,就卷了幾件最值錢的金珠寶玉,其餘的東西都原封沒動,打算等到將來手頭緊的時候,再來發掘救急。

臨走的時候忽然見棺材縫裡鑽出一隻屍蟲,馬五子就隨手把屍蟲捏住,當時鬼使神差,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隨手從懷中摸出一張油紙,這油紙是用來包豬頭肉的,就拿它來將屍蟲裹了塞進了墓室磚縫裡,他可能是想把那屍蟲活活憋死。

然後馬五子就蓋住盜洞,回到鎮上拿明器換取錢財。買房子置的過起了富貴日子,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等到馬五子的兒子十幾歲的時候,爺兒倆都染上了賭癮。俗話說「久賭神仙輸」,何況是他這兩個凡夫俗子?

賭錢輸贏就好似以雪填井,再沒不滿的日子,可那癮頭無休無止。直輸得失魂落魄傾家蕩產,馬五子見家中僅剩四壁了。想起以前盜發的那座古墓里還有許多寶貨,便帶著兒子再去盜取,二人尋路進了古墓,馬五子冷不丁想起他十幾年前曾把屍蟲裹了藏在牆縫中,也不知這會兒是不是成塵土了?便從原處尋找,一找還真找到了,那油紙包原封未動,拆開來一看。屍蟲又枯又癟,幾乎快變成紙片了。

但蟲肢蟲須似乎仍然栩栩如活,他和兒子好奇心起,拿到面前仔細觀看,卻忘了盜墓的禁忌,活人不能對著死而不化之物呼吸,陽氣相觸,那屍蟲忽然活了起來,一口咬在馬五子的手指上,馬五子頓時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等他兒子把他背回家中,來不及延請醫生救治,便已一命嗚呼了。

據說後來馬五子的後人就在北京謀生。給琉璃廠的喬二爺做了夥計,這件事是他親口所述,在潘家園和琉璃場這兩大「文玩」集散之地,聽說過的人很多,不過大夥都說這段子是假的,沒幾個人肯信,只當茶餘飯後聽個樂子。

但我卻覺得這件事比較真實,倘若不是親生經歷過的,絕對說不著「海底眼」,屍蟲、屍蠟都是墓中化物,精通風水變化的人才知其中奧秘,當年在百眼窟里,我就曾經險些被屍蟲咬死,不過屍蟲有許多種,「蜰虱、食屍蠅」等物皆為此類,所以在「地仙村古墓」附近見到屍蟲並不奇怪,只不知當年馬五子所遇是哪種屍蟲,各種屍蟲習性不同,有得反噬屍體,有的卻吃活物。

我們眼前這片亂葬洞里,雖然是蟲鼠聚集,事先卻沒想到漂在湖面的死魚會引來屍蟲啃噬,憑空惹得一場虛驚,這時只見頭上那死魚猛的一抖,大群「食屍蠅」哄然逃散開來,半截腐魚就勢落在漆棺旁的水裡,「嘩啦」一聲濺出一大片水花。

胖子罵了幾句,揮鏟子撩水,把半空里沒逃遠的食屍蠅遠遠趕開,他用力不小,帶得身下棺材跟著一陣亂晃。

孫教授是旱鴨子,最是怕水,頓時嚇得臉上變色,連忙抓住漆棺上的鎖環穩住重心,叫道:「慢點慢點……棺材都要被你搞翻了!」

胖子一臉鄙夷的回頭說:「瞧您嚇得那副忪樣,肯定是不敢吃餛飩,不過九爺您放心。回頭要是在水面上撞到鬼拉腳,胖爺就拿板刀面來招呼您。」

我發覺地下湖水流有異,趕緊提醒他們別鬥悶子了。注意前邊有急流,話剛說完,臨時充做「衝鋒舟」的朱漆棺材,便被水流衝擊,已經開始失去了控制。

胖子望半空里拋出一枚冷煙火,只見地下積水湖盡頭斜插著一片峭壁,石壁上都是泉眼,分布得高低錯落,其中兩道大泉泉口處各雕有一尊虯首老龍,有兩條白練似的小型瀑布,從龍頭內倒灌下來,恰似雙龍出水。兩道水龍當中探出一片類似闕台的奇異建築,鏤造著百獸百禽,那些珍禽異獸都不是人間常見之物。充滿了巫邪古國風格的神秘色彩,我心中一動:「這就是烏羊王古墓的墓門?」

巍峨的城闕下有若干石門洞開,洞壁砌有巨磚,極象是墓中甬道。墓門分做三層,最底部的一排城門,都已被湖水淹沒過半,地下水泄流之勢甚急,漂浮在水面上的漆棺剛一接近,就被湍急的水流卷了進去。

我深知孫九爺和幺妹兒兩人不識水性,萬一就此墜入漆黑陰冷的湖水裡,未必能救得回來,再加上朱漆棺材並非真正的舟船。稍一傾斜就會翻倒,絕不可能指望搭乘棺木順水漂入洞內,便即打聲胡哨,招呼眾人棄船登岸。

可此刻漆棺被湖面急流帶動,漂流的速度在一瞬間加快,只覺耳畔風聲呼呼掠過,兩口漆棺在水面上打了個轉,互相碰撞著擁入了闕台下的洞口,眾人便想跳水逃脫也為時已晚了,只好把自家性命當做白撿來的一般,硬著頭皮子伏在棺蓋上聽天由命。

在一片驚呼聲中,朱漆棺槨在墓道中順流而下,向前疾沖了二十餘米,在漆黑寬闊的甬道里,我根本看不清周遭的情形,耳聽前邊水流轟鳴,想來墓道中段常年被水浸泡,已至整體下陷,在中途坍塌出了一片不小的窟窿,水流貫穿了下層墓室,如果被地下湖水連棺帶人一併卷落下去,多半難以活命。

這念頭一閃,再也不敢遲疑,招呼孫九爺和幺妹兒,讓他們做好準備從棺上跳下水來,此時我身後的Shirley 楊早將「飛虎爪」投出,掛在了墓道頂部的券石上,她在身後將我攔腰抱住,二人腳下一松,那口壓葬的漆棺,立時被水流卷進了漆黑的墓道深處。

墓道中的地下水深可沒腰,我和Shirley 楊有「飛虎爪」固定重心,把一隻手摳在墓磚縫隙里,急忙再回身去拽孫教授。

這時另一口漆棺正從身邊漂過。不料在涌動的水流來勢太疾,我一把抓了個空。那三人也不及伸出手來,伏在漆棺上從我面前倏然掠過,我和Shirley 楊齊聲叫個糟糕,話音未落。他們三人就已隨急流落入了墓道中部塌陷的窟窿里。

我眼前一黑,心想這回多半是折了,忙大喊胖子等人的名字,耳中只聞水聲轟響,即便有人回答也都被遮蓋了,心中慌了一回,隨即凝定下來,知道此刻著急上火也沒任何意義,只有趕緊下去尋找生還者。

我舉著手電筒看了看周圍的地形,推測地下湖前的墓門,已進了「移山巫陵王」陵墓的槨殿,主殿槨室都在這片地下建築內部,整座古墓採取主從疊壓的形勢構築。在分為三層槨殿門前。應該還有一條封閉的嵌石墓道,我們是從那條墓道下的亂葬洞中進入,直接「登堂入室」了,但這裡卻沒有任何「地仙村」的蹤跡。

眼下搜救同伴是當務之急,暫且顧不上「地仙村古墓」藏在什麼地方了,我和Shirley 楊攀著墓牆涉水向前,見墓道兩側設有若干側室,大小各異的洞室里空空如也。只留下墓牆上的一塊塊殘缺不全的壁畫,眼中所睹,儘是一派被大群盜墓賊發掠過後的荒寂景象,古墓內部甬道交錯,縱向的墓道多有塌陷之處。這種情況也是主從疊壓式陵墓的一個很大缺陷。所以唐代以後不再採用疊壓布局。

由於墓道中水流太急,無法立足。我們只好從側室中繞行過去,好不容易才從另一側到得墓道中段的塌陷處,地面磚泥混雜,露出一個直徑數米的落水洞,怎麼看都象是幾百年前的一條盜洞倒塌形成,可能是觀山太保從地底打盜洞繞過墓牆倒斗,其後盜洞逐漸坍塌浸水所至。

盜洞下還有另外一層墓室,內部磚倒牆傾。混亂不堪,我向下一張。只見底層墓室中黑水半淹,古墓底層土壤並不堅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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