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教授在營火前一面整理今天收集到的資料,一面給我們斷斷續續說出碑文上記載的傳說。烏羊王人櫈下的石柱,乃是當年治水所留,雕篆文刻極為細密,紋是「輕重雷紋」,篆是「蝸蟬古篆」,等閑之人根本看不懂這些如同天書般的奇形蝸篆,但孫教授浸淫此道數十載,傾注了無窮心血,造詣非凡,不是尋常的學者專家可及,讀懂七八成不在話下。
我心裡暗自慶幸,要不是死說活拽地將孫九爺帶到青溪,憑我和Shirley 楊、胖子這三人,即便看見了這些古代謎文,也只好當作是看不見,當下不再多說,用心傾聽孫教授的講述,原來尋找「地仙古墓」入口的暗示,除了藏有青烏風水的秘密之外,果然也與「棺材峽」中的古代傳說有關。
早年間,由於巫山山脈地形獨特,未受陰陽魚引水之利,這片山區洪水肆虐,水患天災連年不斷,每年都有無數人畜被洪水吞沒,成為了江中魚鰲的食物。
正當上下束手無策之時,山中有一隱士出面,體態魁梧,滿面虯髯,身著黑袍,自稱為「巫陵大王」,有移山之術,可以驅使陰兵疏通河道。
但他也提出兩個條件,一是移山開河的工程進行期間,要地方上供奉酒肉飯食,到吃飯的時間,就把酒肉飯食堆放在山洞的洞口,洞前有大鼎一口,送飯的民眾事先鳴鼎三聲,然後趕緊出山迴避。
第二個條件,是請天子加封官爵,以表彰他的功德,當時苦於工程浩大,即便肯出錢糧人丁,也做不得移山導河之舉,朝中又格外看重得道的高人,當即允諾。
於是巫陵王整日作法,驅役陰兵陰將疏導河流,自此山中每天都是陰雲慘淡,攻山開石之聲滾滾如雷,當地百姓感其德,選了一個姓李的女子,嫁與巫陵王為妻,此後為開河陰兵獻饗之事,都由夫人親自督率。
治水工程既艱難又漫長,有一天忽然天降暴雨,巫陵王指揮陰兵伐河不利,送去的酒食接連兩天原封沒動,夫人憂心起來,就帶人送入山中。
到伐河的現場一看,眾人無不大驚,峽谷中一頭大黑豬正在水中以頭拱山,它後邊是無數山鬼山魈之屬搬運土石。原來「移山巫陵王」乃是山中「烏羊」所化,要現出原形以鬼神之力開河,所以從來不肯讓人進山相見。
巫陵王見原形被人識破,從此藏在山中,再也不肯開河,更恥於再與夫人相見。夫人跪在山前苦求無果,只好投崖而死。巫陵王自覺愧對夫人,便率陰兵將最後一段河道疏通,徹底根治了水患。
朝中頒下重賞,要請巫陵真君再去治理另一段水患嚴重的河道,如能收取全功,當有封王列相之期。可巫陵王自言此後要歸隱深峽,除非夫人復活,否則永不開山,辭別之日,有萬民相送。
巫陵王大醉,誤走西陵山,現出原形酣睡不醒,結果被當地不知情的山民擒獲,當即緊緊縛了,燒起大鍋來,又是褪毛又是放血的一場忙活,等手下人找到「移山巫陵王」下落之時,大王的下水都已煮熟多時了。
隨後當地先是瘟疫大作,接著又是蝗蟲蔽日翻天而至,百姓都說此乃巫陵王陰魂不散,於是在峽中造了一座大墓,收斂他剩餘的屍骸安葬,但只剩一身皮肉骨骸,首級大概被人吃了,再也找不回來,又建饗殿年年祭祀不絕,制玉身銅首供奉。
「棺材峽」縱橫交錯的峽谷,和滿壁遍布的鳥道險徑,都是當年巫陵王役使陰兵開河的遺迹。歷代在開河治水過程中死亡的土人,都被納入懸棺,隨著洪水逐漸降低,一層層地安葬在峭壁上。本來是無心而為,想不到竟構成了一片無頭巨像的身影,恐怕也是巫陵王喪命的先兆。而巫陵王出山前,曾帶著陰兵在山裡挖掘巫鹽礦脈,「棺材峽」內的鹽井礦洞,即是其陵寢所在,從饗殿到王墓,要經過一段「百步鳥道」的絕險,才能抵達墓道入口。
孫教授把這段記載,原原本本的給我們講了出來。我恍然大悟:「原來當年封團長留下的這段話,實際上只有最後一句有用,也可能這只是第一段,意思是說地仙古墓的入口,可能藏在烏羊王原本的墓穴里,所以『欲訪地仙,先找烏羊』,而烏羊王開山導河的傳說,正是找到王墓的重要線索,可這只是尋找地仙村的第一步,接下來肯定還應該有若干暗示,現在就不得而知了。」
Shirley 楊對「烏羊王」的傳說也多有不解,問孫教授道:「這傳說怎麼聽也不象史實,按照此說,巫陵王應該是開山治水、於民有功的有德之士,可洞中的屍櫈如此暴虐,可同碑文上的事迹大相徑庭,『棺材峽』里真會有廣德王古墓嗎?」
孫教授說:「鐘鼎碑刻上的銘文,大抵都是歌功頌德的言語,不可盡信,但千古遺存在此,不由得人不相信巫陵王墓就藏在棺材峽里,可真實的事迹,卻未必如此,烏羊王現出原形開山的傳說,多有造神的色彩在內,自然不能當真。」另外此事在各種方誌史料中均無記載,巫邪文化秘密古老,有許多事情都已甄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了,現在已無法考證。
胖子插口道:「我看棺材峽如此險峻,不象是古代的原始勞動力能鑿通的,可能儘是望自己臉上貼金的說辭,這位沒有腦殼兒的大王,應該是惡貫滿盈,惟恐死後被人倒了斗,才找人樹碑立傳戳在墓前。不過話又說回來,巫陵王就算生前再怎麼暴虐,他臨到頭都被人做成豬頭肉和鹵煮火燒了,也算報應不爽了。」
孫教授道:「此言有一定的道理,據我的經驗來看,巫陵王未必真是什麼烏羊,中國古代歷史上翻案之風太多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任何事都不好一言定論,我記得史料上有提到過一位與之類似的諸侯王事迹,不過並非巫陵,而是龍川,據說龍山王生性殘暴、窮奢極欲,但卻疏通河流、根治水患,是個有功有過難以評價的人,死的時候曾遭亂刃分屍,他的後代擔心有人為了報復他而盜發王陵,所以下葬時將他改了名號,又用各種手段掩人耳目。至於龍山王是哪個地區的統治者,現在始終說法不一,以棺材峽中的遺迹來看,我覺得龍川王很可能就是移山巫陵王。」
孫九爺平時在工作中向來不敢多說話,但在我們面前自然不用擔心出言有誤,所以話匣一開,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滔滔不絕的旁徵博引,接著談論龍川王,此人會星相異術,在古代治水開山,都離不開方術,如果不懂山川河流的布局脈向,不僅不能事半功倍,而且後患無窮,我在研究龍骨謎文的時候,發現了許多關於水災地震的記載……
我對孫教授說:「管他烏羊王還是龍川王,他的陵寢早就被盜發幾百年了,是非成敗轉頭空了,所以咱們也沒必要去考證歷史上的功過。眼下應該先想辦法找到那段百步鳥道,如果擺有人櫈玉像的洞窟真是祭墓之處,按照風水葬制的布局,墓道入口,肯定是在玉人背後的方位,不會太難尋找,我所擔心的是進了墓道還不算完。」
孫教授和Shirley 楊也深為擔憂,封團長留下的暗示只到烏羊王古墓的入口之後,我們就完全沒有任何參考了,到時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沒人知道距離地仙村古墓還有多遠,眾人計議良久,也只道是吉凶未卜、前途難料。
在洞中歇到凌晨時分,就抖擻精神,繼續往洞窟盡頭進發,到得洞空一看,果然是穿山過來了,這邊是「棺材峽」的另外一條峽谷,雖比掛滿懸棺的區域開闊了許多,但也另有一番險峻形勢。
山間群峰雲霧縹緲,茫茫蒼蒼的望之不盡,峽底水勢滔天,受到山崖衝擊,形成了一個「A」字形轉彎,而遠處的上游,則是一處咆哮如雷的瀑布口,急流在峽谷間驟落急轉,激起漫天的水霧,恰似一條身披銀鱗的巨龍,凌空飛下雲天,鑽入了峽谷深處,撞得兩側峭壁衝天劈開。
我向峽底地急流中看了幾眼,我雖然不恐高,也覺得眼暈至極,再看看對面的峭壁,果然有許多蜿蜒曲折的凌空鳥道,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鑲嵌在千仞絕壁之上,迷路錯綜,一時看得人眼都花了。
Shirley 楊舉著望遠鏡看了一陣,不覺躊躇道:「對面百條嵌山險徑,除了許多絕路,盡頭處另有不少洞窟,怎知百步鳥道究竟是指的哪一段?」
我說別急,昨天晚上孫九爺出力不少,否則怎知無頭大王的來歷?但功勞不能都讓他一個人佔了,今天就讓同志們看看「摸金校尉」的手段,我又向孫教授確認了一遍,封團長的原話是不是「鳥道縱橫,百步九回」?
孫教授當即又拿名譽擔保,這段話在腦中反覆念過十幾年了,肯定不會錯。
我暗中點了點頭,心裡早已然了辦法,「鳥道縱橫,百步九回」這句話的關鍵字應該是「九」,縱觀對面懸崖絕壁上的鳥道,恰似「群龍纏山」之勢,不管那這峽谷中的古時遺迹是何人所留,絕對不是隨意構造,也許別人難以窺此玄機,但這一番推星演卦的格局,卻正是撞到了摸金秘術的刀尖子上。
大凡古之墓葬,其局部或整體,都必合「九」數,取的是「久存」之意。《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之「尋龍訣」有云:「群龍纏川作九曲,曲曲儘是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