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破爛讀書人,真是噁心啊。」
谷濤靠在椅子上,不停往嘴裡塞糕點,這個行為看上去很奇怪,這裡並不是沒有其他女子,但沒有一個像谷濤這麼放肆,畢竟哪怕是女權大爆炸的周武時期,女孩子們對自己的儀態還是很在意的,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妝容鼎盛的唐朝仕女文化,可像這樣翹著二郎腿、肆無忌憚用手抓著點心吃的姑娘,不能說沒有,但真的是稀少的物種,特別是在這種相對有格調的詩會上。
「他們怎麼又噁心了?」
「就是覺得他們沒文化唄。」谷濤抖著腳:「說到知識水平,我不知道比這些人高到哪裡去了。」
谷濤的話讓辛晨無言以對,這個傢伙倒是狂,但誰又能挑的出毛病呢,這個東西的兩面性有時候會讓人混淆他的設定,一方面是什麼都很隨意很糙的小地痞、一方面是擁有跟年齡不相稱的海量知識的學者,這樣的人存在嗎?當然存在,但真的比他女裝的樣子更加稀有。
「你看這幫人。」谷濤對著周圍那些或志氣滿滿或得意洋洋的年輕書生指指點點:「他們臉上沒有對知識的敬畏,這樣的人只能用來賣弄,因為他們沒有驚世駭俗的才氣也沒有經天緯地的胸懷,只靠著抖機靈來博大家一樂,這算什麼?這就跟在知乎編故事、微博編段子一樣,插標賣首的東西,一點身為知識分子的傲骨都沒有。」
「我記得在哪看過,說讀書人是最沒骨氣的。」
「不是的。」谷濤搖頭:「那些賣弄者是沒有骨氣的,他們一輩子的夢想就是沽名釣譽。真正的大知識分子,不分文理藝工醫,他們一定有自己恪守的東西,尊嚴、底限、目的、操守,一定有什麼是他們不肯拋棄的。可是你看這些東西,他們有臉嗎?古往今來都是這樣,在我老家是這樣,在地球也是這樣,在唐朝是這樣在未來也是這樣。所以我坐在這我就很生氣,恨不得把這地方拿鋼板焊死,澆上汽油把他們給全點了。」
谷濤是真的生氣,雖然這股火氣來的莫名其妙,但辛晨也不好勸什麼,畢竟他雖然也算是滿腹經綸的,但跟自己這個師弟比起來,他就是個路邊殺豬的,不值一提。而他也不是很明白這股子知識分子的傲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正在谷濤惡狠狠的詛咒這幫讀書人時,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搖著扇子慢慢走到谷濤他們身邊,眼睛上下溜溜看了幾眼辛晨和谷濤,然後站定了腳步,朝著他們抱拳一笑:「幾位面生的很啊,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參加詩會?」
辛晨仰起頭朝他拱拱手:「我們是南方來的學子,早就聽聞長安詩會聞名天下,就來見識見識。」
「果然如此。」這個書生一臉驕傲的笑了笑:「不知幾位……如何稱呼?這位小姐?」
「老……」谷濤剛要說話,辛晨一腳就踩住了他的腳,接著辛晨笑著介紹道:「在下眉州蘇軾,兄台叫我子瞻就好。旁邊的是我家表妹,這兩位是小生同鄉,伯虎兄和夢熊兄。」
桉和夢熊紛紛起身和這個書生見了禮,而谷濤此刻卻剛好把一個半個拳頭大小的糕點完全塞進嘴裡,反正就是吃得鼓鼓囊囊,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但是……好可愛啊。
「不知子瞻兄……」
這個書生看著谷濤的樣子居然眼睛都看直了,直到辛晨皺著眉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之後才喚醒了他,當然這是為了他好,師弟已經一肚子暴脾氣了,等會他真可能會暴起傷人的。
「失禮失禮……」書生咳嗽一聲:「我是長安本地人,名叫杜子衾,子瞻兄叫我方為就好。」
「哦。」辛晨坐下,看了還在吃的谷濤一眼,然後咳嗽了一聲:「方為老弟也是來參加詩會的?」
「不是不是。」杜子衾連連擺手:「我只是跟進來混個熱鬧,在下才疏學淺,就不湊這個熱鬧了,方才經過這裡看到子瞻兄一行人冷冷清清又不似長安人,若是不打個招呼未免會寒了外來同道的心,所以就過來問上一聲好。」
「夢熊,去隔壁桌再給我拿一盤過來,這個糕點好好吃。」
谷濤的聲音響起,夢熊哦了一聲,起身到旁邊一桌去端起一盤就回來了,那一桌的人滿臉茫然的看著夢熊,但仗著身份卻是一言不發,而谷濤也不客氣,糕點拿來之後,一口糕點一口茶水,吃了個暢快。
「有點飽了。」吃了兩個之後,谷濤拍了拍肚子,然後看著桌子上還剩下半盤的糕點,他想了想,抓起來就放在了手上拎著的小包包里:「打包打包。」
杜子衾滿臉驚愕,看著谷濤的樣子,彷彿發現了新大陸。
「看你……」
谷濤一句話沒罵完,辛晨悄悄按住了他的手,然後皺著眉頭對杜子衾說道:「方為老弟,適當嗎?」
「萬死。」杜子衾連忙收回眼光:「子瞻兄勿怪,只是令妹風采讓小生眼界大開,十分佩服。如此佳人卻隨心率性,比只當下那些裝腔拿調的富家小姐高了何止萬倍!」
聽到這句話,谷濤立刻意識到,他恐怕是碰到舔狗了。天吶,唐朝的舔狗!
辛晨呵呵一笑,他自己就是舔狗,舔狗見舔狗,分外眼紅,索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可偏偏一個合格的舔狗就是要做到沒臉沒皮,杜子衾不但沒有走,反而從旁邊端了張凳子坐了下來,在拿凳子的時候,他順手又從別的桌子上端了一盤最高級的糕點放在谷濤們的桌子上,而且有意無意的放在了谷濤的面前。而那一桌的人看上去還是貴賓,但看到是杜子衾之後,居然有些敢怒不敢言。
這個小細節顯然被谷濤發現了,他立刻好奇起這個小舔狗的身份了,年輕人之間其實是並沒有那麼看重細微的身份差距的,能讓同齡人敢怒不敢言,要不就是這個杜子衾的家裡很流批,要不就是他自己很流批,從現在細節看起來,他自己肯定不會有多牛批了,那八成就是這個人的家裡不得了。
「子瞻兄,幾位來這裡也是想見上官婉兒的吧?」杜子衾輕輕搖著扇子:「不過要我說,幾位如果有真才實學,不跟這些草包似的,那就去投狄國老。要是幾位也就空有皮囊的話,倒是不如跟著上官婉兒,不過要我說,子瞻兄咱們交淺言深一句。」
杜子衾湊近辛晨壓低聲音:「上官婉兒這種貨色,跳脫不了幾年,幾位都是大好年華,人到中年突然吃了掛落,說不定……」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懂我意思?」
谷濤看著這個舔狗,突然發現這傢伙有點東西啊,起碼他對局勢的把握非常精準,上官婉兒真的沒有得到善終,李旦上位之後,她當時就被李隆基做掉了,離現在也不過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後,大部分追隨上官婉兒的人也不過四五十歲,而站她那一隊的人,想活下來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畢竟那一次政變不是血流成河的。
「你也不怕……」辛晨上下打量著杜子衾:「上官婉兒現在可是炙手可熱。」
「她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仰仗著太后的寵信罷了。」杜子衾笑道:「要我看,子瞻兄還是早早離開,若是有心報效國家,明日我親自為幾位引薦狄國老。」
這傢伙的背景恐怕真的不簡單,能跟陌生人稱呼武則天的寵臣是那個東西,這可是不得了的。現在細細打量下,這個傢伙雖然看起來弔兒郎當,但他的扇子是象牙骨的、腰上的玉也是貢品級的羊脂玉,腰帶上還有一顆碩大的翡翠,這可不是光有錢就能搞定的,一般人用這個是要殺頭的。
「說吧。」谷濤笑著說道:「哪位親王。」
杜子衾眉頭一皺,然後輕笑一聲,起身再次朝谷濤作揖:「清照妹子果然不出我預料,深藏不露。」
「別廢話了。」谷濤啐了一口:「舔什麼舔,就問你是誰,趕緊說。」
杜子衾乾笑兩聲,悻悻坐回位置:「不好意思說……」
「有什麼不好意思說。」谷濤從桌子上拿起幾個糕點擺成一排:「你看上去二十三四,言行雖然賤賤的,但聰明絕頂。而且一看就跟上官婉兒不對付,而且根本不怵他,算下來就只剩下當今皇帝了,是吧?李旦。」
杜子衾臉色連續變了好幾變,坐在那用力的扇著扇子,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清照妹子莫鬧,直呼當今聖上的名諱可不好。」
「行行行。」谷濤撇撇嘴:「你媽要稱帝你知道吧?」
「哎呀……」杜子衾一抹臉:「行不行別說了,算朕……算了算了,我就是李旦。」
「早說就行了。」谷濤不屑的撇了撇嘴:「裝什麼裝。」
李旦嘆了口氣,看向辛晨:「子瞻兄,你妹子不是凡人啊。」
「你也不是。」辛晨笑了笑:「沒見過你這樣的皇帝。」
「我算哪門子皇帝。」李旦無奈的一笑:「算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一個人出來不怕人害你么?」谷濤吃了塊糕點:「你這樣的皇帝還是有點意思啊。」
李旦仰起頭沉默了一陣:「我算是個什麼東西啊,害我有什麼意義?幾位,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