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二、宦官優特羅皮烏斯的弄權與亂政(395~399 A.D.)

哥特人的叛亂和魯菲努斯的敗亡是阿爾卡狄烏斯和霍諾留統治期間最早發生的重大事件,它們之間有密切關聯,在西方歷史上佔有重要一頁。優特羅皮烏斯 是君士坦丁堡皇宮的宦官總管之一,很顯然,他已經繼承了那位傲慢大臣的地位。他對摧毀魯菲努斯的命運不遺餘力,也將重蹈魯菲努斯惡行的覆轍。宮廷所有發布的命令都要獲得他的首肯,下屬的馴服和逢迎更助長了他對國家法律的藐視,有時連習俗也不放在眼裡,這樣做當然比較困難和危險。

阿爾卡狄烏斯那些最弱勢的前輩君王在位時,宦官的統治在私下進行,幾乎不見蹤影。他們暗示自己是國君的親信,但表面上的功能還是限於奴僕的服務,掌管著皇帝的服飾和寢宮。他們用低聲細語指揮御前會議的進行和決定,用惡意的建言摧殘顯赫市民的名聲和前途,但絕不敢站到帝國的前台,或是公開玷污國家的榮譽。優特羅皮烏斯是宦官之中第一號角色,竟敢出任羅馬的高官和將領,當著忸怩不安的元老院議員的面,登上法庭宣布判決,或是高談闊論發表意見,有時全副武裝騎在馬上,像一個英雄那樣率領部隊出征。這種不顧習俗和禮法的行為,顯示出意志薄弱和不遵法度的心態。同時優特羅皮烏斯沒有建立不同凡響的功勛,也無法展現高人一等的能力,無從彌補愚蠢和惡劣的圖謀所帶來的缺失。從他過去的經歷來看,既沒有從事法律的研究,也沒有投身軍旅的磨鍊,他的一切作為都是空費力氣,不僅笨拙可笑,而且毫無成效,看在旁觀者的眼裡不禁對他產生藐視之心。

哥特人曾表示出他們的想法,希望羅馬軍隊經常由這種將領來指揮。這位大臣的名字只能引起嘲笑,作為一個公眾知名的人物,不僅讓人感到可恨,更讓人感到可悲。阿爾卡狄烏斯的臣民想起這個殘疾而又老朽的宦官, 竟然非常邪惡地模仿大丈夫的行為,心中真是大為光火。他出生在卑賤的奴隸家庭,進入皇宮服務以前,經常被轉手出售伺候上百個主人,在低賤而可恥的喪葬職業中耗盡青春活力,到了老年終於能夠獲得自由擺脫窮困。當他那令人蒙羞的故事在私下的談話中到處流傳甚至是被誇大時,各種非凡的榮耀卻被奉承者拿來滿足他的虛榮心。不論材質是黃銅或大理石,優特羅皮烏斯的雕像豎立在元老院、首都和行省,裝飾著文官和武職各種功業的標誌和圖形,題獻的名銜是君士坦丁堡第三位奠基者,看著真是令人汗顏。他被擢升到象徵著元老重臣的大公位階,這個頭銜起初在法律意義上通常都被授予皇帝的父親。就在4世紀最後一年,一個宦官也是一個奴隸污辱了執政官的榮名。不過,像這樣怪異而又奇特的驚人之舉 ,倒是引發了羅馬人的厭惡之情。西方拒絕承認這位陰柔奢靡的執政官,把他看成是共和國史上難以磨滅的恥辱。優特羅皮烏斯的共治者是一個學識淵博受到尊敬的官員, 但絲毫沒有令人聯想起布魯圖斯和卡米盧斯,足以說明兩種不同的施政之道。

魯菲努斯膽大妄為,優特羅皮烏斯更為嗜血及熱衷於報復;同時宦官的貪婪並不亞於統領無饜的胃口。 高居上位的壓迫者靠剝削百姓發財,優特羅皮烏斯把這些人整垮,將他們的產業據為己有,滿足他的貪財個性。如果僅僅如此,倒不致引起嫉妒,也不會產生不公正的行為。但是到了後來,那些合法繼承和勤勞工作所獲得的財富,也被他運用掠奪手段加以染指,這種勒索的方式經常實施,並不斷改進。克勞狄安對公開拍賣各種職務的狀況,有極為生動而詳盡的描述:

虛弱不堪的宦官(諷刺詩人的這種說法讓人發出會心的微笑)只會受到貪婪的鼓舞,用一隻奴性的手像可憐的小偷一樣打開主子的錢櫃,現在已經變得富可敵國。這個帝國可恥的掮客,把羅馬的行省從海姆斯山一直到底格里斯河,都拿來明碼標價,好朋比分肥。有個人當上亞細亞代行執政官頭銜的總督,付出的代價是他的莊園;另一個人用妻子的珠寶買到敘利亞。第三個人很沮喪只能用父親的產業換到比提尼亞的統治權。在優特羅皮烏斯戒備森嚴的辦公室里,有一張很大的圖表可以公開參閱,上面標明行省不同的價格。本都、加拉太和呂底亞的價值有很大的差異,能很清楚地區分出來。想得到呂底亞只要花幾千金幣,但是富裕的弗里吉亞需要的金額就要多得多。宦官期望能用社會不良風氣做借口掩飾自己的醜行,由於他已經出賣自己的人格,就想把其他人的人格全部賣掉。在激烈的競爭之下,人格就在天平的臂上搖擺不定,這裡關係著行省的命運和前途,直到砝碼的重量使天平傾向一邊,心情在公正的判決時仍舊緊張萬分。(氣憤不已的詩人繼續說道)上面所說的狀況,就是羅馬人的英勇無敵所收穫的成果,那是安提奧庫斯的失敗和龐培的勝利。

貪污的濫權行為獲得高位,可以確保未來的罪行得到豁免。但是優特羅皮烏斯用籍沒攫取財富,已經沾染違法亂紀的惡名。只要便於指控和定罪,地主的產業就會落到他的手中,也有些貴族死在劊子手的刀下,帝國荒涼冷漠的邊陲充滿無辜而顯赫的流放人員。在東部的將領和執政官之中,阿布登提烏斯 是優特羅皮烏斯最為憎惡的對象。他犯了無法寬恕的罪名,在於推薦這位卑鄙的奴隸進入君士坦丁堡的皇宮。大權在握而又忘恩負義的嬖倖,非要讓自己的恩主受到羞辱才感到滿足,甚至認為會受到眾人的恭維和讚賞。皇帝下達敕令,剝奪了阿布登提烏斯龐大的家產,將他放逐到羅馬世界最遠的邊疆,位於黑海之濱的皮提烏斯。他在蠻族靠不住的憐憫之下苟且偷生,直到優特羅皮烏斯喪生以後,才遷往環境較好的放逐地點,位於腓尼基的西頓。

毀滅提馬西烏斯需要更為猛烈而正規的攻擊才能奏效。他在狄奧多西的軍隊出任主將,這位國之重臣在色薩利對抗哥特人,贏得決定性的勝利,建立了英勇善戰的令名,就以他的君主為榜樣,脫下戎裝享受和平生活,把皇帝對他的信任放棄給邪惡而別有用心的諂媚之輩。提馬西烏斯曾不顧公眾反對,拔擢無恥之尤的隨從巴爾古斯指揮一個支隊,結果遭到這位隨從的恩將仇報,這得怪自己識人不明。巴爾古斯在宦官唆使下,指控他的庇主涉入叛逆陰謀,將領在阿爾卡狄烏斯親自主持的法庭受審,宦官總管站在寶座旁邊,向皇上建議審問的重點和駁斥答辯。但這種形式的審判必定是充斥著偏頗和武斷的,之後皇帝把進一步調查提馬西烏斯的罪行,授權給薩頓尼努斯和普羅科皮烏斯負責。前者有執政官的位階,而後者是瓦倫斯的岳父,仍舊受到尊敬。公正而合法的調查程序表面上看來由坦率而誠實的普羅科皮烏斯主持,但是他的同僚運用逢迎的手段,討好皇帝使他不得不屈從。結果薩頓尼努斯對不幸的提馬西烏斯宣布有罪的判決,以皇帝的名義籍沒巨額家財,好處全部落在嬖佞的手裡。他受到永久的放逐,地點是利比亞沙漠與世隔絕的奧埃西斯 。

羅馬軍隊的主將到達流放地後就下落不明,有關他的遭遇的詳情有很多不同的說法,聽來倒是充滿矛盾和訛誤。有人暗示優特羅皮烏斯派人下手將他秘密處決;也有人提到他要逃出奧埃西斯,結果因饑渴活活餓死,在利比亞沙漠發現他的屍體;更有人言之鑿鑿,說他的兒子塞阿格里烏斯逃脫宮廷特務和密探的追捕,集合一批阿拉伯強盜把提馬西烏斯從放逐地救出來,而後父親和兒子就不知所終。至於忘恩負義的巴爾古斯,不僅沒有獲得告發應有的報酬,反而被更為邪惡的大臣找到理由陷害置於死地,這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必然下場。

心懷恨意的民眾和陷於絕境的仇敵,不斷威脅著優特羅皮烏斯的人身安全,或許只是他心虛而已。還有一大群貪污逢迎的走狗,靠著他升官發財,同樣也有這種畏懼之感。他們為了自保就制定法律對自己進行嚴密的防護,這些法律完全違反人道和公正的原則。

其一,運用阿爾卡狄烏斯的職權以他的名義制定相關的法條,任何人只要得到皇帝認可,屬於這個團體的成員,那麼若有人對這些成員的生命圖謀侵犯,無論是臣民還是異鄉人,均應處以死刑和籍沒財產之懲罰。這種編造出的帶有隱喻性質的罪行實質是對一些人的保護,任何人均不得對下述人員有所侵犯,不僅是允許參加神聖御前會議的成員,亦即政府和軍隊職位最顯赫的官員,還有皇宮的主要負責人員和宦官、君士坦丁堡元老院議員、軍事指揮官和行省的地方官員。在君士坦丁繼承人之下開列出非常含混而毫無限制的名單,甚至把官位卑微而數量龐大的低級官員全部包括在內。

其二,要是旨在直接保護君主的代理人,使他們在執行公務時免於實際的暴力侵犯,運用嚴刑峻法或許說得通。但是附屬於皇室的整個團體要求獲得特權或赦免權,要讓自己在最邪惡的狀況下,也能免於受到同胞情有可原或理應如此的憎恨。同時按這個經過奇特曲解的法令來理解,無論是私下對皇帝的抱怨還是精心策劃的謀逆,均屬於同樣程度的罪行。阿爾卡狄烏斯的詔書非常確切而荒謬地宣稱,在這種謀逆案件之中,「思想」和「行動」受到同樣嚴厲的懲處。在知道了其他人謀逆的意圖後,除非立即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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