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四、霍諾留巡視羅馬及經營拉文納(400~404 A.D.)

羅馬市民聽到阿拉里克的進軍感到心驚膽寒,趕緊動工整修首都的城牆,這等於明確宣告人民的畏懼和帝國的衰落。等蠻族撤離後,霍諾留經臣下勸說,接受元老院基於責任所提出的邀請,在這個極為喜慶的時期,前往皇家的都城慶祝對哥特人的勝利(404 A.D.),以及他第六次出任執政官的職務。 羅馬的郊區和街道,從米爾維亞橋一直到帕拉丁山,全部擁擠著觀看的人潮。在這100多年漫長的時間裡,作為統治者的君王只有三次親臨巡視。他們的眼光集中在只有斯提利科夠資格坐的戰車上,現在他陪同著站在皇家的後生晚輩旁邊。大家同聲向凱旋式的盛大排場歡呼不已,跟君士坦丁和狄奧多西不一樣,這次並沒有沾染內戰的鮮血。隊伍通過一個高大的凱旋門,是專為這次盛典所建造。但在7年後,已經征服羅馬的哥特人要是識字,就會讀出紀念碑上辭藻優美的銘文,居然記載說他們整個民族在7年前遭到擊敗,已經完全毀滅。

皇帝在首都居留7個月,他的行為中規中矩,很小心地迎合教士、元老院和羅馬人民的愛好。教士由於他經常拜訪使徒的聖地以及贈送豐盛的禮物而感到教誨有功。在凱旋式的行列中,皇帝很體貼地沒有讓元老院議員很丟臉地跟在皇家的戰車後面步行,同時斯提利科在會議中裝出一副對他們優容和尊敬的態度。霍諾留在公開的競賽活動中表現出關心和殷勤的模樣,使人民感到滿意。而且場面非常華麗盛大,觀眾深表讚許。等到預定的比賽回合結束,賽車場突然改變原有的布景和裝飾,捕獵野獸提供變化多端而且精彩刺激的娛樂節目,接著是軍事的舞蹈表演。從克勞狄安生動鮮明的敘述看來,想來有點類似現在的馬上比武競賽。

在霍諾留提供的競賽活動中,角鬥士 最後一次殘酷地搏命殺戮,用他們的鮮血玷污羅馬的大競技場。第一個基督徒皇帝所能享有的殊榮,是首次頒布詔書指責流血犧牲的表演和娛樂, 但這項仁慈的法令只能表示君王的意願,未能改正積習已深的惡行。諸如此類殘害生命的行為已令一個文明進步的民族墮落到比吃人的野蠻民族都還不如的程度。帝國的大城市每年被殺的受害者多達幾百人,甚至幾千人,到了12月時,更要特別提供角鬥士的格鬥節目。呈獻在羅馬人民眼前的全是流血和殘酷,這種視死如歸的壯觀,對他們的內心造成衝擊,令他們感到興奮。正當全民沉醉在波勒提亞大捷的歡樂之中時,有位基督教詩人規勸皇帝運用權威根除恐怖的習俗,這種惡行長久以來對人道和宗教的呼籲充耳不聞。

普魯登提烏斯悲愴的敘述不如特勒馬庫斯獻身的勇氣那樣有效,這位亞細亞的僧侶犧牲自己的生命,對人類而言可稱得上重如泰山。 奮不顧身的僧侶縱身跳進格鬥場阻止角鬥士的對決,羅馬人看到喜愛的節目受到干擾不禁大為光火,大家投擲石塊把他當場擊斃。但群眾的狂暴很快平息下來,他們欽佩特勒馬庫斯的義行,認為他配得上殉教者的榮譽,於是毫無怨言地接受了霍諾留的法律,從此大競技場的所有活動永遠禁止犧牲人命。有些市民遵奉祖先遺留的習俗,意有所指地提到,只有在這個表現堅毅精神的訓練場,還能保留羅馬最後殘餘的尚武風氣,使羅馬人習慣流血的場面,輕視死亡不為所動。但是,古代希臘和現代歐洲的英勇行為是何等的高貴,就可證明這種虛榮而殘酷的偏見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米蘭的皇宮毫無防衛能力,使皇帝本人身陷危險境地,何況這個門戶洞開的國家,到處都有蠻族肆虐橫行,迫得他要在義大利一些無法攻入的城堡中,找到一處能夠安全居留的庇護所。色薩利人在亞得里亞海岸建立一個名叫拉文納的殖民區,位置離波河9個河口最南端約10到12英里,這個地方後來歸還給翁布里亞的土著。奧古斯都有鑒於此處的位置適中,在離舊城約3英里處,建造了一個可以容納250艘戰船的廣闊海港。這個海軍基地的設施包括軍械庫、倉儲棧房、部隊的兵舍和工匠的作坊,是羅馬艦隊永久的守備據點,獲得光榮的出身和不朽的令名。從港口到市鎮這塊區域很快就布滿了建築物和居民,拉文納三個面積廣闊而且人口眾多的居留區,逐漸合併成為義大利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奧古斯都時代興建的主運河,從波河注入充沛的水源,經過城市流進海港,還把水流引進環繞著城牆的深邃壕溝,再分為上千條小運河流到城市每個區域,將城市分隔成無數的小島,只能運用船隻和橋樑取得聯繫。拉文納的房屋看上去可以比擬威尼斯,興建在木樁打入地層的基礎上。鄰近的地區一直到很多英里的範圍之內,都是水淺泥深難以逾越的沼澤。拉文納靠著人工修築的堤道與內陸連接,等到來勢洶洶的敵軍接近時,不僅容易防守,在必要時也可以破壞堤道,以阻止敵軍的進入。不過,這些沼澤地區也散布著一些葡萄園,雖然在四五次收成以後就會耗盡地力,但城市享受產量豐盛的美酒比喝水還要方便。 城市的空氣清新宜人而且有益健康,很像亞歷山大里亞周邊的狀況,雖然地勢低洼又潮濕,但不致引起疾病和瘟疫。還有一件特別有利之處,就是亞得里亞海的潮汐會衝進運河,使停滯的水流動,因此不會產生有礙衛生的污水。每天都有鄰近地區的船隻,順著潮水進入拉文納的市區中心。隨著海水逐漸消退,現代的城市離開亞得里亞海有4英里遠。早在5到6世紀時,奧古斯都的港口就成為景色怡人的果園,有一塊松林叢生之地,羅馬艦隊當年就在那裡錨泊。 甚至就是滄海桑田的變遷,也能使這個地點的自然形勢增加幾分力量。一片淺灘對敵人的大型船艦來說就是很有效的障礙,在這個有利的位置建造防禦設施,布置兵力,使得防禦能力變得更加強大。西部的皇帝只關心自身的安全,在他的一生當中,有20年龜縮在拉文納——這個四周被城牆和沼澤包圍的永久監牢。霍諾留的做法被實力衰弱的繼承人仿效,像是哥特人的國王,以及後來的艾克薩克斯,都在這裡佔據了皇帝的寶座和宮殿。一直到8世紀中葉,拉文納都是政府所在地和義大利的首都。

霍諾留的戒懼審慎不是沒有根據,他的預防措施也不是沒有效果。正當義大利從哥特人手中獲得解救而薄海歡騰時,在日耳曼民族之中正掀起一場猛烈的風暴(400 A.D.),後者屈服在無可抗拒的激昂之中,這是從亞洲大陸極東之地逐漸傳播過來的。長城以北的廣大地區在匈奴人逃走以後,全部被勝利的鮮卑人佔據。他們有時分裂成獨立部落,有時聯合在一個強勢的酋長手下,最後自稱拓跋氏,意為廣大地區的主人,能夠團結一心建立難以抗拒的強大實力。拓跋氏很快迫使東部沙漠地區的游牧民族,承認他們在兵力上的優勢地位,趁著中國積弱不振和內部混亂大舉侵入。這些幸運的韃靼人採用被征服民族的法律和習俗,在王國的北部行省建立了一個新王朝,統治將近160年之久。

他們在進入中國稱王稱帝之前就以英勇而聞名於世,其中有一個拓跋氏的君王將一個名叫木骨閭的奴隸編進騎兵隊,後來這個奴隸畏懼懲罰就背棄了他的隊伍,率領100多名追隨者逃進沙漠。這幫土匪和亡命之徒逐漸壯大,從一個營地擴展為一個部族,最後成為人數眾多的民族,獲得聞名於世的稱呼——哲歐根人 。世襲的酋長都是奴隸木骨閭的後代,西徐亞的王國也採用他們的位階制度。木骨閭最偉大的後裔是年輕的社侖,他遭遇了很多災難,經過磨鍊後成為英雄人物。他在逆境中勇敢奮鬥,打破拓跋氏蠻橫加在他們民族身上的重軛,成為民族的立法者和韃靼的征服者。他的部隊有正規編製,以群為單位,每群1200人,臨陣退縮者的懲罰是用亂石擊斃,而將最顯赫的職位獎賞給英勇的戰士。社侖非常了解自身的優勢,對中國的學術抱著藐視的態度,所採用的技藝和制度,完全以有利於他的統治以及能發揮戰鬥精神為限。他的氈幕夏天時駐紮在水草豐茂的塞林加河畔,冬天則遷移到更南邊的地區,征服的疆域從朝鮮半島越過額爾齊斯河,擊敗住在裏海北部的匈奴,榮獲「可汗」的新稱號,以彰顯從偉大勝利中贏得的聲望和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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