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的不夜街

在阿根廷,一提起「Corriente Street」,幾乎人人都知道那是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不夜街」——一條日夜廿四小時都充滿了活躍生命力的大街。

這條麕集了餐館、商店、戲院和歌劇院的大街,白天人來人往的,固然熱鬧,但一到夜幕低垂時,更熱鬧得令人咋舌。五彩繽紛的霓虹燈,這裡那裡的閃著;戲院劇院門口大排長龍,每間餐館都客滿,人人放懷大吃,高聲談笑,處處呈現一片歌舞昇平的現象。儘管和英國為了福克島問題而開戰的那一役使阿根廷元氣大傷,貨幣大貶,但是,那一次的創傷對於首都的居民來說,似乎並沒有起多大的影響,他們依然盡情吃喝,盡情享受。

曾有人把阿根廷形容為「食之國」,這話可一點兒也不錯,單單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地,各類餐館和小食店便多達六千餘間。「不夜街」就充分的體現了這個特色——五步一餐室,十步一餐館,奇怪的是:不論大小餐館,一律顧客盈門,似乎他們已把吃當作是生活裡的一大消遣了。

有一名阿根廷居民告訴我:他曾因工作旅居國外多年,現在告老退休,心裡感覺最為欣慰的便是能重返家園,享受種種食福!

他神氣地說:

「吃在阿根廷,不但價格便宜,而且花樣繁多,我敢說在南美洲沒有一個國家能和它相比!」

除了食物水準高超以外,另外一項阿根廷居民引以為榮的是當地良好的治安。我在不夜街和一間精品店的老闆攀談,他知道我到阿根廷以前曾到秘魯去,因而微笑地問我說:

「在秘魯,妳晚上大概不敢隨意出門吧?」

「是的,」我點頭:「那裡治安實在不好,十點過後,路上行人便很少了!」

「唔,在阿根廷,妳大可不必擔心。許多地方,即使妳通宵達旦的在外邊行走,也不會發生問題。」他語氣驕傲地說:「我們這裡的社會犯罪率是很低的!」

他的話,的確得到了印證。報上有關社會犯罪案件的報導,少之又少;在阿根廷逗留那一週,我們幾乎每天都在外溜達至凌晨一兩點才回返旅舍,一直相安無事;事實上,在阿根廷人眼中,這也不能算是很「遲歸」,因為子夜過後,依然處處燈火輝煌,通衢小巷,也都人影幢幢。到了周末,更是不得了。印象裡最有趣的一件事是:晚上九點到歌劇院去買票觀賞發源於阿根廷的探戈舞,問售票員表演幾點開始,他居然說:

「凌晨兩點到四點。」

買下票子後,我們硬硬支撐到表演時間,跨進劇院,眼皮已酸澀得不得了,結果看不到一小時,便支持不了而在劇院裡失態地睡著了。

「不夜街」給予我永生難忘的印象是在去年十二月十日阿根廷新總統阿佛先舉行登基典禮那一夜。那一天被定為公共假期,全國陷入了狂歡的浪潮裡——慶祝新總統上任,也慶祝多年軍法統治的結束。那一晚,不夜街被裝扮得璀璨多采,一個臨時的舞臺被搭起了,花枝招展的人兒在上面載歌載舞,賣各類食物的小販佈滿了大街盡頭的廣場。五彩的汽球、雪白的紙屑,滿天飛舞,處處人頭鑽動,摩肩擦踵的,寸步難移。縱橫交錯的街道密密麻麻的排滿了欲動不得的汽車,車主紛紛撳動車笛,但這車笛聲可一點也不刺耳,因為秉性幽默的他們,彼此合作,將車笛匯成一支簡單明快的音樂旋律,煞是好聽。唱片店播出了探戈的音樂,年輕的一輩就在唱片店前成雙成對的跳起探戈舞來了,人人的臉上都掛滿了似乎一生下來便粘在那兒的笑容,洗不掉,刮不去——笑得由衷,笑得快活。有人手持大布條在街上遊行,布條上用西班牙文寫道:

「民主又回返阿根廷,歡迎新總統上任。」

路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到了子夜,執政黨坐在開篷的車出來巡視,答謝人民的支持,場面更是熱烈,人人湧上前去喝采,歡聲雷動,有些婦女,更是噙著眼淚高喊口號,此時此刻,群眾的情緒,已被撩撥至狂歡的頂峰。政治與人民,已結合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那一晚,在熱鬧得使人幾乎窒息的不夜街逗留至凌晨四點,才離開人潮,慢慢的走回旅店去,但是,那張張的笑臉,那歡暢的笑聲,依然跳躍眼前,縈繞耳畔!即使今天回想起來,依然清晰可見、清晰可聞!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