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

傍晚,在聖馬可廣場邊的弗洛利安咖啡店外獨自閒坐,看遊客買了苞穀粒餵成千上萬隻鴿子。一個小孩放幾粒苞穀在頭頂上,他的父親拿著照像機在遠處瞄準著,等鴿子飛來孩子的頭上吃苞穀時,好按下快門。鴿子很久不來,小孩子於是像釣魚一樣等著,不同的是,微笑地等著。

據說弗洛利安咖啡店是歐洲飲咖啡史上的第一家咖啡店,又據說義大利的咖啡由巴西運來。我忽然想起華格納是在威尼斯完成「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的第二幕,當時的巴西皇帝請華格納為巴西首都里約熱內盧的義大利歌劇班寫個歌劇,「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與咖啡貿易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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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七年,威尼斯建成歐洲的第一個歌劇院。這一年明朝的熹宗皇帝駕崩,思宗,也就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即位,此時距中國歌劇——元雜劇的黃金時期已去四百年,明雜劇的傑作「牡丹亭」也已轟動了三十年。

中國的戲棚裡可以喝茶,中國人喝茶是坐著的,所以樓上樓下的人都有座。同時期的歐洲劇院最底層的人是站著看戲的。中國戲曲的開場鑼鼓與義大利歌劇的序曲的早期作用相同,就是鎮壓觀眾的嘈雜聲浪,提醒戲開始了,因為那時中國歐洲都一樣,劇院裡可以賣吃食、招呼朋友和打架。

前些年倫敦發掘十九世紀的薔薇劇場遺址,發現裡面堆滿了果殼。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大概是在果殼的破裂聲中說出「生存還是滅亡」(TO BE OR NOT TO BE)這個名句的吧?

我一直認為莎士比亞的戲是世俗劇,上好的世俗劇。

五月初的威尼斯夜晚有一些寒意,尤其是日落後,海上的濕氣浸漫到聖馬可廣場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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