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嚇把傷寒治好了

駐葑門有一件事不能不記,那年冬天,我忽然患了病,醫官說是傷寒,其後一位姓周的江西老表也傳染上了,醫官叫我們搬到隔壁一個小房間去住,另外派一個福建籍的老林照顧我們,那時醫藥不發達,排長看我們已不救,趕緊叫木匠拆門板釘棺材。有一天病情輕些,想吃點東西,伙伕為我們弄了點鍋巴稀飯。老周病情比我輕,能起床走路,那天排裡打牙祭,他忍不住口饞,多吃了一塊回鍋肉,下午還跟幾個人去看平劇,晚上回來還說劇情給我聽,我沒精神,聽了一半就睡著了,第二天清早,照顧我們的老林叫我起床到城牆上去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叫醒了我,再叫老周,那知老周早已斷氣多時,老林哇的一聲:「他硬了!」我正在拴皮鞋帶子,一聽這話,嚇得我拔腿就跑,我沒頭沒腦的竟順著城牆跑到了相門,跑出一身臭汗把內衣都汗濕了,跑到城門口我已不支倒地、昏迷了。醒來發現醫官在旁,一個看護兵正替我打針。這一驚,一跑,竟把我的傷寒給治好了,說來真是匪夷所思!想我生病後,連上廁所都要人扶,怎能在大病中拔步就開跑,而且一跑就是三四公里呢?

等我回到排部,老周已經裝進了棺材,我把病傳染給了他,把棺材也讓給了他;王醫官說:「你們真是有緣。」

以後還休養了兩三個月才算完全痊癒。病癒後嘴巴饞得不得了,老想吃魚肉,不過鑒於老周之前車,醫官堅決不准我沾葷腥!發餉後,我偷偷地到觀前街老正興飽吃了一頓燜肉麵!

說起老正興也不能不記,老正興的燜肉麵是一絕,肉燜得糊糊爛,掛麵卻是一根根的,到口即酥,後來在上海讀小報,說講究下口的燜肉麵,是用豬、羊肉和鮮魚肉合燜的,那滋味不知高出了純豬肉的多少倍,可惜我沒福氣吃過。民國四十一年,我從宜蘭來臺北探望我的老班長,他說他在三軍球場兼差當黃牛賺了幾文,要請我大吃一頓,我說火車站附近有家老正興(現在市黨部對面),那裡燜肉麵很棒。一進門就點燜肉麵,侍者說沒有這道菜,我說不是菜,是麵,他回說他們也沒這種麵。結果我們茶都沒喝一口就走了。

提起吃,真是不堪回首,如今臺北的館子,廣東館裡有北平烤鴨,四川館有燒餅夾肉,北平館裡有泡菜,麻婆豆腐,簡直亂七八糟!算了,等我們消滅毛匪之後,回大陸吃家鄉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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