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長期臥病在床,足不出戶的人。

幾年來,我生活的天地僅限於六席大的斗室之間,除去傢俱,所餘的空間也著實有限,雖然靠東面的牆上有扇大窗戶,然而視線卻為後屋及左鄰的屋簷遮去大半,只留下右上角兩尺寬、半尺闊的一角天空給我。白天,偶爾有一絲陽光透進來;夜晚,偶爾有幾粒星子在窗角閃耀。我吃於斯,睡於斯,讀書寫稿也在於斯,這間小屋就是我整個的世界。至於屋外春去秋來,花開花謝,似乎已經和我隔絕了。

春天到了,人說百花怒放,春光明媚。然而我看不到,嗅不著,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連綿的陰雨,透骨的寒意,常令我的關節發痛,似乎殘冬仍未褪盡。一天,弟妹們冒雨自街外歸來,捧了一支含苞待放的黃玫瑰——沾珠帶露,嬌柔淡雅,僅僅一支也就夠了。顧不得濕漉漉的衣裳,幾人忙著找來一隻古銅色的粗陶茶杯,將花插上,然後供在我的案頭,齊聲歡道:「祝你生日快樂!」一霎時,陰霾消失了,寒冷逐退了,空氣中漾起一片溫暖的春意。一縷花香,無限情意,幾張青春洋溢的笑臉,何需再去尋找春天,春天不就在我的小屋裡麼?

我忘了,愛在那裡,春天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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