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困獸猶鬥 第七十七章 虎女

被困之獸還要作最後掙扎。即使身在絕境中還要掙扎抵抗。

《左傳·定公四年》:「困獸猶鬥,況人呼?」

※※※※

大海茫茫,無邊無際。

楊戕墜落其中,本是絕無生還之機,然而或者是天意如此,當日秦小官為楊戕在耳後裝的魚鰓終於及時地發揮了作用,讓他又從鬼門關轉了回來。

跌落大海之後,楊戕已經喪失了意識,身體呼吸已絕,眼看就要溺水而亡。而這時他耳後的那兩隻魚腮卻恰當時機地復甦了過來,讓楊戕的身體保存了生機。但是這時候他卻並無意識,身體也進入了很深的沉睡,只是如同一隻海中的游魚,漫無目的的在海水中游著。

轉眼間半年就過去了。

在海水的侵蝕下,楊戕的皮膚不斷地被侵蝕,然後又重新生長出來,在這樣反覆的破壞和癒合下,楊戕的外表發生了許多的變化,再不是原來的那張面孔了。

或者,這時候他已經真的變成了一隻海魚。

春暖的時候,海中很多的游魚都向長江入海口處匯聚,然後在溫暖的江水中產卵。楊戕的意識仍然處於昏睡之中,但是他的身體卻本能地行長江口游去,然後逆流而上。

楊戕一直沿江而上,他並不知道自己遊了多遠。只是江面越來越窄,江水也越來越淺,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被擱淺在一處河灘邊上。

融化的冰雪匯聚而成的河水已經很淺了,在晨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見河底的游魚。

這裡是一片異常茂盛的原始森林,楊戕被河水衝上了岸,衣衫襤褸破爛不堪地他正躺在沙礫之上。兩隻在河邊撲魚的鳥兒棲在了他的胸膛上,但是沒過一會,那兩隻鳥就震翅飛走了。因為這時候楊戕已經重新開始了他的呼吸。

忽然,山林之中出現了一陣騷動,受驚的飛禽走獸紛紛四散。兩聲虎吼相繼在山林中響起,然後就將兩隻白斑虎從林中走了出來。然而,最令人奇怪的卻是一隻老虎的背上竟然還有一個赤裸著身體,紅色頭髮披滿背脊的少女。

那少女雪白的身軀異常的健康,胸前的兩坐處女峰渾圓而堅挺,一雙眼睛流光閃爍,若夢如幻。

「咿呀……咿呀!……」

那少女忽地開頭唱著什麼,其聲音響亮而純凈,很快就將剛才的騷亂抹平了。河對岸那些被驚嚇的喝水的麋鹿們,又重新回到了河岸,它們似乎跟這少女認識,知道她不會傷害它們一般。

白斑虎帶著少女緩步向河邊而去,直到水邊的時候,才將她放了下來。那少女坐在河灘邊,側耳聽了聽水聲,然後伸手向前面摸了去,似乎想摸到那透亮的河水。

原來這少女竟然是失明的!難怪她的眼睛似乎總是蒙上了一層迷霧,原來竟然已經失明。

但那少女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很快就摸到了水面,然後歡快地掬起了一捧水,向臉上抹了去。隨後又將她的紅色長髮垂進了河水中,悠然地清洗了起來。

「嗚……嗚……」

一隻白斑虎好象發現了被擱淺在水邊的楊戕,因為楊戕此刻不過在這少女的三丈處罷了。由於此刻楊戕已經恢複了呼吸,那白斑虎似乎聞到了楊戕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當然,那並非是人的氣息。而是野獸,凶獸的氣息。

白斑虎緩緩地向楊戕靠近,並且不時地發著低低的啡聲,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為它從楊戕那裡,同時聞到了老虎、蟒蛇、狼……諸多凶獸的味道,它還是第一次碰見能讓它這個百獸之王感到不安的東西。

楊戕仍然是一動也沒有動。白斑虎似乎終於肯定楊戕似乎是受了傷,或者是太虛弱而不能行動了,所以它又重新回到了先前那少女的身後,跟另外一隻白斑虎站在了一起。

兩隻老虎互相蹭了蹭頭,似乎在那裡低聲地說著什麼。

先前那少女好象聽明白了老虎在說什麼,忽地驚奇地轉過頭,低聲用野獸的語言說了幾句。那兩隻老虎交頭接耳地商議了一陣,似乎終於認同了少女的主意,緩緩地走到楊戕身邊,將他拱在了背上。

而另外的一隻白斑虎也將少女馱上了背,一齊向森林深處而去。

那少女一邊走,一邊以一種奇怪的語言唱著歌,森林中不時地有大小的野獸從樹林中伸出頭,聆聽這少女的歌聲。

兩人兩虎越過了一片低洼地密林,向一處高處的山崖而去。

那山崖的頂上有一處岩石平台,平直地伸在空中,可以俯瞰這一大片森林的景色。平台地面靠山的地方,卻有一處乾淨的山洞,約莫一人來高,裡面放著乾枯的草藤之物,看來應該是這兩虎一人的居住之所。

白斑虎極是通靈,小心地將楊戕放在了那暖和的草藤之上。

那少女這時候也從虎背上滑了下來,上前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楊戕。她似乎是很高興遇見這麼一個跟她同類的人,嘴裡面不住地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那兩隻白斑虎搖了搖尾巴,一齊走到了外面的那個巨大的平台上,猛地吼叫了幾聲。

※※※※

又過了幾日。

楊戕只覺得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天籟般的歌聲,那聲音異常的乾淨而純潔,就如同遠山的冰雪一般。歌聲似乎以一種奇怪的語言唱著,他並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是楊戕對於這種聲音卻並不陌生,因為他先前似乎隱隱地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莫非這次終於死了么?

楊戕奮力地睜開了眼睛,晨光從外面射了進來,讓他的眼睛感覺有點生疼,畢竟他的眼睛已經許久不曾用過了。眨了幾眨眼後,楊戕的視力終於恢複了正常,他看了看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樣一個簡單的洞穴,似乎並非仙境,也並非是地府。

歌聲仍然在外面飄動著。

楊戕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然後從石頭床上爬了起來,向洞外面走去。

眼前的情形,忽然讓他生出了仿若隔世的感覺。

晨曦之中,自然中最絕妙的音符正從一個少女口中飄出,清晰的微風將她的紅色長髮輕輕托起,時而露出她那健康而有若白玉的肌膚,曼妙的身姿似乎包涵了大自然最最動人的曲線,在晨光之中散發出奪人心神的柔美之光。

若是換著以前的楊戕,必定無法抵受如此的誘惑。但是現在,楊戕的心已經堅硬得如同千年的堅冰,除了仇恨還是只有仇恨,但是對於這個救了自己命的少女,他仍然還是想去道一聲謝。

不過楊戕這一走,他忽然覺得身體一陣清涼,這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也赤裸著身體。

「啊。」

楊戕忍不住地驚了一聲,想不到自己竟然連一塊遮羞布也沒有。

那少女眼睛雖然失明,但是聽力卻是異常的靈敏,她忽然迴轉了身體,向洞口而來,笑著在說什麼。

楊戕不由得臉上一紅,連忙低下了頭去,因為他正好瞧見了那少女胸前一覽無遺的春光,充滿了最原始的誘惑。

楊戕不敢正視那少女,說道:「在下楊戕,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那少女微微地錯愕,然後忽然說起了半生不熟的話:「你……原來不懂……我們的獸語。」

楊戕自然是不懂什麼獸語了,點頭道:「姑娘說得是。對了,還請姑娘恕罪,在下現在這樣子。實在是有傷大雅。」

那少女不解地說道:「你的樣子?你的樣子很好啊,我摸過的。可惜,我眼睛看不見。」

楊戕驚道:「你眼睛看不見,居然還一個人住在這深山之中,這豈非是太危險了。對了,你說的獸語,就是你先前唱歌用的語言么,聽起來真是好聽。」

不過,聽見這少女看不見,楊戕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實在是不想在一個少女面前裸著身體。可惜,此間並無一物可供楊戕來遮掩關鍵部位。

那少女點頭道:「是啊,獸語的確比人的話好聽得多,而且也誠實得多。我常常聽見人說的話,許多都是虛假的,所以我不喜歡說人的話。我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裡的,有兩隻白斑虎陪著我,一個是『卡達』,一個『歐嘟』。我從小就被他們收養的,也算是他們的女兒了。」

楊戕恍然,說道:「這便是了。難怪你會說獸語。不過,人和老虎在一起生活,似乎是太危險了吧?」

少女微微皺眉,有點不悅道:「我並不是人,是老虎的女兒!老虎雖然危險,但是卻從來不會傷害我的,反而時常會保護我。倒是當年生的父母,因為見我失明,當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他們狠心地扔進了這森林之中。你說說看,人究竟是有什麼好的?」

楊戕沒想到這少女身世如此可憐,本想勸說她幾句,但是想到這世間之人,實在是多欺詐、無義、無信之人,忍不住嘆道:「你說得沒錯,這人未必能比野獸可靠。」

那少女道:「所以,凡是敢來冒犯森林、獵殺野獸的人,都必將受到懲罰!」

楊戕看得出來,少女說要懲罰這些人的時候,眼中還閃著凶光,似乎她有過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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