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獸心人面 第十五章 玉蹄朱龍

蕪城,地處長江入海之處,扼內地交通之咽喉,乃是沿海三城之首,周圍有番陽、下越二城相輔相成,將整個沿海一帶納於其勢力範圍之下。

是以,蕪城向來都是戰略要地,若是蠻夷外族要想橫掃中原,便非得拿下蕪城不可。

借周圍天然地勢之便,再加高牆深溝,蕪城原本是易守難攻,固若金湯,然而朝廷卻任用李延廷這凡庸之人為主帥,以至節節敗退,更失了周圍的番陽、下越二城,致使蕪城陷入了孤立無援之境地。雖然仍可從內地抽調大軍支援,但那無疑是遠水難救近火。

而今日,卻正是蠻夷大舉攻城之日。由於蕪城兩翼都為懸崖絕壁,背後是中原腹地,前面卻是平川,若要陣地交戰,便非正面平原不可。

戰馬嘶鳴,鐵甲生寒,大戰一觸即發。

楊戕此刻和朱山等人攀上了絕壁,饒過了蠻夷大軍,此刻站立於山頂,戰場形勢盡收眼底。

朝陽剛恰至東方升起,晨光之下,敵我雙方的兵器、盔甲閃爍生輝,精光點點,延伸到平原數十里,肅殺之氣充斥著整個天地,即使在晨日之下,亦感到寒意陣陣。

蠻夷軍隊聚集在蕪城前二十里處,約八萬餘人,分為大小五陣。

前面是攻擊力極強的重盔騎兵,約二萬餘人,兵士長矛直舉向天,有若遍地矛刺,甚是威猛。

隨後是兩萬人的重盔劍士,以及兩萬人的長矛步兵,再後面卻是兩萬人的輕裝長弓箭士,手持約一人高的大弓,以作遠距離拋射之用,比之中原的短弓,在射程、力道上已經勝了一籌。

最後是數千輛的投石戰車,以及攻城雲梯之物。

雖然只是普通的方陣,但其精良的裝備以及森寒的殺氣,已經讓人為之膽寒了。

軍隊緩緩前行,踏著整齊的步伐,重盔甲擊撞之下的鏘然之聲,讓整個大地都為之震動了起來,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尤其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隊伍兩旁的數十頭巨大的戰象,發出那震天的嚎叫聲,令人從心底生出了死亡的恐慌。

楊戕再向蕪城守軍看去,本以為在李延廷的帶領下,城防士兵必定是一盤散沙,但是卻意外地發現城牆上面列陣以待的士兵個個精神抖擻,毫無怯戰之姿。

莫非李延廷那廝突然大發神威不成,否則的話,以他那膽小懦弱之態,又如何能讓率下將士視死如歸呢?

楊戕壓下心中的疑惑,從山頂上往蕪城方向快速行去。

此戰事關重大,無論如何,楊戕都要誓死力戰,想到那些蠻夷的兇殘手段,若是讓他們攻破此城,長驅而入的話,中原百姓必定會慘遭屠戮。

鳳凰收了尾羽,蜷縮著立在楊戕背後的槍柄上,看起來只是一隻漂亮的大鳥而已。不過它似乎是聞到了死亡的味道,眼中發出了餓獸一般的亮光,若不是看見下面那些人的長弓勁箭,只怕它早就俯衝下去了。

在蕪城前面五里之處,蠻夷大軍忽然停了下來。

整個平原忽的鴉雀無聲,但是肅殺之氣卻是有增無減,像一把無形的利刃在悄悄地割著皮膚。

「吼!吼!吼!……」

蠻夷大軍忽然齊聲大吼,一聲比一聲高亢,響徹整個平原,如有萬馬奔騰之勢,吼聲之中,更夾著整齊的兵器頓地、碰撞之聲,令人聞之膽寒。

「他們要叫陣?」

楊戕背後一人驚嘆道,「想不到這些蠻子竟然如此厲害!」

楊戕知道,這些蠻夷必定是在叫陣無疑。雖然他們的士兵勇猛善戰,兵器更是優人一等,但是中原軍隊始終有城防相助,佔據了地利優勢,蠻夷軍隊若要強攻,必定會損失巨大。若朝廷軍隊肯出城迎戰,蠻夷軍隊自然就可以在平原與之大戰一場;但若朝廷閉城不出的話,卻又勢必要影響軍心、士氣。如此看來,這些蠻夷軍隊並非是有勇無謀,相反,只怕是驍勇善戰,深喑戰鬥之道。

如今形勢,縱然知道對士氣有所影響,只怕也只能是死守不出了。李延廷手下的將士,如何能抵擋住這些蠻夷鐵騎,只怕他們早就準備好溜之大吉了。

楊戕正要與朱山等人抄山路下去,忽然蕪城城門大開,一隊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中原騎兵從護城河的弔橋上潮水一般涌了出來。

隊伍之中,士兵俱著鮮艷的軍裝、甲胄,手持厚背馬刀,跨著健馬,昂然而出,毫不怯弱之態。

楊戕不由得叫了一聲「好!……」。

想不到朝廷之中,竟然還有如此雄師,中原神州仍算氣數未盡。

中原騎兵也在平原上列開隊伍,人數在兩萬餘人。與蠻夷軍隊截然不同的是,中原騎兵採用的是輕甲馬刀,坐下戰馬也不曾披甲,顯然是要以靈活來克制對方的厚重。由此觀之,指揮之人,必定是深悉馬戰,否則決計想不到如此的剋制之法。

「殺!殺!殺!」

中原騎兵虎吼三聲,聲勢比之蠻夷軍隊,亦不逞多讓。

然後,中原騎兵隊伍之中,分出一小隊人來,橫在整個騎兵隊伍前面。

為首一人,乃是一青年將軍,頗具富貴之氣,但是卻毫無紈絝之姿,身著金絲鎖子甲,頭戴翎羽頭盔,手橫長戟,身上的赤紅戰袍迎風而動,英武不凡。更難得的是,此人年紀雖然尚青,但卻流露出沉穩、冷靜之態,顯是久經沙場之人。

「嘶!……」

那人座下戰馬前足離地,仰天長嘶,神駿之極。楊戕定睛一看,那馬渾身毛色朱紅若血,惟獨四隻馬蹄潔白若玉,反映著太陽的亮光,正是相傳已久的馬中異品——

玉蹄朱龍。

那紅袍將軍勒馬喝道:「大膽蠻夷,竟然敢犯我中原神州,還不快速速退去,否則殺無赦!」

「殺!殺!殺!」

背後將士齊聲虎吼,勢若驚雷。

這時,蠻夷方陣之中,也走出一隊人馬。最前面之人,赫然是一個身披銀制重盔的騎兵,比之其他蠻人,這人明顯高大威猛了不少,全身都裝裹在厚重的盔甲之下,手持一把四尺重劍,一人一馬,有若小山一般。

一個會中原話的蠻夷挑戰道:「爾等聽著,這是我們族內的頭號劍士盧克,不知你們這些中原士兵有誰能擋得住他十劍的呢?」

「老子來會會你這蠻子!」不待紅袍將軍吩咐,他身後一個光著上身的蚺須大漢已經手持雙斧沖了上去。

那大漢渾身青筋直冒,怒眉須張,兩隻開山大斧使得風車斗轉,看來甚是孔武有力。

蠻夷軍中的那個劍士也縱馬衝到了場中,往髯須大漢飛奔而去。

劍士的重劍一直抗在肩上,並沒有任何花俏的招式,直到兩人衝到對方一丈距離的時候,他那隻百餘斤的大劍才由他的肩膀上彈了起來,雙手持劍,閃電般劈向髯須大漢。

重劍毫無花巧地疾劈而下,沒有閃爍不定的招式,也沒有刁鑽的角度,有的只是致命的力量和速度。

髯須大漢卻是則不然,雙斧往劍士的胸膛側劈去。由於斧頭短小,重量又相對較輕,加之出招取的又是短線,他有十足信心,能在對方重劍落下之前,先一步破開對方甲胄,劃開敵人胸膛。

兩人一出手便不留餘力,做生死之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無轉圜餘地。

楊戕暗叫要糟。

那劍士手中長劍下劈之快,竟然快逾閃電,更挾有雷霆萬鈞之勢。百餘斤的重劍,在他手中竟然有如繡花針一般輕巧。

髯須大漢哪裡知道對方大劍來勢竟然如此迅疾,電光火石之間已至頭頂,此時變招回擋已經來不及了,無奈之下,只得猛地將身體橫移了一尺,這才堪堪避過分屍之禍。

「嘶!……」

髯須大漢的坐下戰馬一聲悲鳴,竟然被蠻夷大劍劈成了兩截,紅白一地,情形慘不忍睹。

「吼!……」

蠻夷陣營響聲雷動,士氣高漲,而中原騎兵卻無不驚嘆,被對方的一劍之威所震撼。

此時髯須大漢已經翻落馬下,想也不想,就地一滾,連人帶斧地滾想那蠻夷劍士的馬下,勢要把對方的馬腳給砍了下來。但忽地只感背後一涼,那蓄積了內勁的斧頭竟然再也劈不下去了。

原來蠻夷劍士的大劍已經由背後而入,洞穿了他的胸膛。

髯須大漢頹然倒地。

「老三!」「扈三哥!……」

紅袍將軍身後兩人悲嘯一聲,齊夾馬獨,搶攻了上去,欲要為弟兄報仇。

這來兩人看來俱是紅袍將軍的副將,其中一人為四十來歲的壯漢,使一隻狼牙棒,叫程均;另外一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使的是一對青銅鐧,叫作羅青。剛才慘死當場的髯須漢子叫扈彪,跟這兩人是結義兄弟,號稱為「嶺南三豹」。眼見兄弟慘死,這兩人義憤填膺,雙雙夾攻而上。

那蠻夷劍士甚是傲慢,也不曾招幫手過來,仍舊夾馬向前,單槍匹馬迎上了程、羅兩人。

程、羅兩兄弟出生入死,早有默契,程均舞動狼牙棒,取蠻夷劍士頭頂而去;羅青雙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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