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霜天曉角 五十六、話無心曲不同商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孫元起一直非常認可這句話。

《經世大學學報》要辦好,在第一期必須要有重量級的論文、或者重量級人物的論文發表,才能吸引更多人的眼光。自己要寫一篇,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只是自己唱獨角戲,未免太無趣了些。這時候,孫元起想起了愛因斯坦。

在回國之後,孫元起已經見過這位大牛一次,或許是初來乍到,在他蹩腳的英語中透露出一絲嚴謹,或者是謹慎。除一再表示感謝外,他隱晦地表達出自己不善於授課,可能無法出任教職的意思。孫元起自然知道。這位大牛隻是為了那份豐厚的薪金,才漂洋過海,不遠萬里來到遠東。他現在需要的,就是能坐下來,安靜地思考那些玄奧的物理問題。

孫元起最大程度地滿足了他:首先,讓他在自己任所長的IPRT(InstituteofPhysicalReseardTeag,物理傳習所)出任副職,職稱是副教授。其次,平日不用去上課,只要參加每周兩次的全所人員討論會,發言與否,悉聽尊便。其餘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任你在辦公室中發獃,還是回家睡大覺。

很顯然,愛因斯坦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

趁著周末的下午,孫元起和薇拉帶著禮物,到半山居愛因斯坦的寓所拜訪。

還沒有進門,就聽見屋裡傳來悠揚的小提琴聲。對於音樂,尤其是西方古典音樂,孫元起是一竅不通。雖然不懂,可是能感覺到曲風非常明快,小提琴以激動人心的快速演奏。薇拉卻是內行,一耳朵就聽出此乃「西方音樂之父」巴赫的《勃蘭登堡協奏曲》第四號。

老趙正要上前叫門,兩人急忙阻止。就佇立在屋外傾聽,直到一曲終了。

前來開門的是愛因斯坦,他的妻子米列娃腿腳不太方便。一陣寒暄,主客來到客廳。進屋就能看見擱在八仙桌上的小提琴,顯然這就是剛才演奏樂曲所用。

「愛因斯坦先生,原來您還是一位優秀的小提琴演奏家啊!」孫元起讚歎道。在科學史上,愛因斯坦的小提琴演奏技能,和他的桃色新聞一樣出名。

「謝謝誇獎。要知道,我少年時代的夢想之一,就是成為帕格尼尼那樣的演奏家!」年輕的愛因斯坦不像後世學校中所掛的畫像那樣,一頭亂糟糟的長髮,滿臉皺紋,叼個煙斗。相反,打點得非常乾淨,具有德國風格的格子紋西服,潔白的襯衫,打著領帶,頭髮雖然蓬鬆,卻還整齊。只是嘴上一抹鬍子,對於只有二十三歲的他來說,略略顯得有些古怪。

說話間,米列娃歪歪扭扭地端出茶水和點心。薇拉和老趙見狀,連忙上去接手。話說這半山居日常的洗衣、打掃乃至飯菜,都是由校工負責。只是各家的日常生活起居,卻無法顧及了。尤其是這些外國老師,本來就和校工語言不通,加上生活習慣不同,很多事情必須親力親為。孫元起也有些歉意:「冒昧來訪,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不不!」愛因斯坦連連搖頭,「你們能來,我們非常高興。如果你不來,我和米列娃還打算這幾天去拜訪你呢!」

「哦?生活還是工作上遇到了問題?」孫元起急忙問道。

「不不不,工作生活都很好,這裡對於我們來說,簡直就是梭羅的瓦爾登湖,再好不過了!」愛因斯坦答道,「是學術上的問題。失陪一下,我去書房拿些資料過來。」

說罷,愛因斯坦起身上樓。

這時,米列娃解釋道:「愛因斯坦很早以前就非常關注相對運動的問題。他在上中學補習班的時候,就曾想過,假如一個人追著光跑,他能看到什麼?據他推想,應該能看見一個不隨時間變化的波場。一個不隨時間變化的波場,那應該是什麼樣子?他進而意識到光對於任何人都是運動的,不可能靜止。呵呵,那時候您的論文還沒有發表,我們都不知道光具有波粒二象性,只認為光是一種電磁波。

「到了大學,我和愛因斯坦是同班同學,聽他說起這件事,也非常好奇。這些年,我們也一直思考這個相對運動的課題,直到我們在《Sce》上看到您的那篇《論動體的電動力學以及質量與能量的關係》的論文。閱讀您的論文,覺得以前的疑問迎刃而解,而且很多沒想到的問題,您也做出了解答。但該理論還是存在一些困難,就好比您給我們的電報中所說,慣性系無法定義、萬有引力定律寫不進相對論體系框架等。我們希望您能講解一下。」

孫元起聽著米列娃的講述,不覺想起面前這位女子的傳奇一生。

米列娃·瑪麗克(MilevaMari),一位偉大的賢妻良母,一個聰明才智可以媲美居里母女的科學家,一個隱藏於幕後的諾貝爾獲得者,一位悲劇性的人物。

她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出生在匈牙利塞爾維亞的一個富農家庭,從小聰明好學。中學畢業後,父母將她送到瑞士的一所女子學院深造。要知道,19世紀末的女大學生,堪稱是鳳毛麟角,無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比如居里夫人。

因為女學生不能參加考試,她轉學來到蘇黎世,先是報名學醫,但隨後就改變了主意,到蘇黎世聯邦理工學校(即現在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學習物理學和數學。當年進入蘇黎世聯邦理工學校1897級學習理論物理的學生共有5個,其中一個就是愛因斯坦,而米列娃是唯一的一個女生。

她聰明過人,天性沉默,單純樸實,還有著動聽的聲音。雖然因小時候膝關節結核,留下了腿瘸的後遺症。但米列娃內在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了愛因斯坦,讓令他忽略了她外表的缺陷。——當然,惡意的揣測就是,理工學校的女生實在是太少了。不是有句俗語么,「當兵整三年,母豬變貂蟬」。——總之,在愛因斯坦熱辣辣的情書攻勢下,兩人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熱烈的愛情使得米列娃荒疏了學業。1900年畢業時,愛因斯坦的考試以中等水平通過,米列娃卻掛起了紅燈。正在她準備參加補考,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她懷孕了。

在當時的情況下,未婚先孕,就意味著愛因斯坦的前途成為泡影。米列娃毅然回到父母身邊,在那裡生下了女兒,取名麗瑟爾。這個孩子生下來就不健全,估計是患有精神障礙。此後,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的情況,她也許是死了,也許是被別人收養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愛因斯坦從未見過自己的這個女兒。

後來,愛因斯坦不顧家庭的反對,與米列娃正式結婚。為了婚姻和愛情,也是為了愛因斯坦的事業,婚後的米列娃幾乎完全放棄了自己的興趣愛好,包攬全部的家務活。為了掙錢補貼家用,甚至她還辦了一個大學生家庭旅店。當1905年,愛因斯坦一口氣發表了5篇重要科學論文時,米列娃驕傲地告訴女朋友說:「我們完成了一項重要的工作,它能讓我丈夫一舉成名!」

然而,好景不長。不久,愛因斯坦與其他女人的桃色新聞四處傳播。1916年,愛因斯坦寫信給米列娃要求離婚。這一消息對於當時身體和經濟均陷入困境的米列娃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但是,她沒有別的選擇。1919年,米列娃同意離婚,但她提出要分一部分諾貝爾獎金。1921年,當愛因斯坦拿到獎金後,確實付給了她一些,但她到底得到多少錢,迄今仍是一個謎。後世的物理史學家經常爭論,懷疑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觀點一部分來自於米列娃。至少從愛因斯坦分給她諾貝爾獎金的舉動來看,米列娃對狹義相對論確實做出了自己的貢獻,這是毋庸置疑的。

一切人世間的幸福皆離米列娃而去。她住在瑞士,照顧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兒子愛德華,幾乎過著隱居的生活。為了給兒子治病,她幾乎花光了全部積蓄,後來,只能靠教鋼琴維持生計。1948年,米列娃死於一次中風,之前她已經處在絕望的半身癱瘓中。隨後,被埋在蘇黎世一個沒有任何記號的墳墓中……

說話間,愛因斯坦從樓上拿下了一摞資料,裡面除了《Sce》刊登《論動體的電動力學以及質量與能量的關係》的那本周刊,還有另外幾本刊登孫元起論文的雜誌,以及一些他自己的手稿。

整個下午,孫元起和愛因斯坦、米列娃在客廳里,就狹義相對論中存在的問題展開熱烈的討論。很多時候,是兩人問,孫元起答。孫元起知道的,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道的,則大多數是狹義相對論本身就存在的缺陷。薇拉客串聽眾,偶爾起身準備茶水糕點。

待到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孫元起才起身告辭。臨行前,孫元起向愛因斯坦提出兩個請求:

第一,自然是邀請他寫篇論文,德文也行,英文就最好了。雖然《經世大學學報》是中文的,但有英語論文也不影響,大不了孫元起自己動手,在前面加一個中文摘要。

第二,誠摯邀請米列娃到物理傳習所(IPRT)工作。這事兒不僅要米列娃同意,更要丈夫愛因斯坦同意,畢竟這是小兩口的私事兒嘛。

愛因斯坦一口應承。

答案讓孫元起大為開心:這樣下去,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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