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專業高手

「首先有請一號選手谷偉,他的參賽曲目是《海頓C大調奏鳴曲》。」隨著佳佳的話音剛落,舞台一側,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長得有些胖胖的選手走上了舞台。

谷偉著著台下的觀眾,臉上的表情輕鬆中帶著幾分倨傲。他是中國音樂學院鋼琴系大三的一名在校生,曾經參加過柴可夫斯基國際鋼琴大賽,雖然沒有獲得什麼名次,但經歷了那樣層次的大賽,回過頭來再看這種不甚專業的比賽,心理優勢無疑是巨大的。

之所以來參賽,他的目的是抱著「玩玩」、「鍛煉舞台經驗」來的。本來以為,拿一個第一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昨天看了安權滔的比賽,這才讓他感到了一絲壓力。

憑心而論,看了安權滔的表現,他心裡是有些自嘆不如的,雖然他參加過了國際級的比賽,可對比安權濤的表現,他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好在安權濤只有一個,之後選手的表現,他就再沒放在心上了。專業出身的他,眼力也很高,但凡看上一眼,只要是水平不如他的,一般就會清楚對方在一個什麼樣的水平。

對於安權濤,他也只當是一個和自己一樣,閑得無聊來這裡練心理的科班牛人,管他呢,就算得了第一又如何?這種比賽,本身的含金量也不高。

不過,居然有石叔誠來做評委,這還是給了谷偉一些驚訝的。要知道,石叔誠可是鋼琴界的泰山北斗,能來給這樣一場業餘比賽擔任評委,無形之中就將比賽拔高了好幾個檔次。對於主辦方,谷偉心裡也是有些佩服的。

優雅地坐到鋼琴前,谷偉醞釀了一會兒情緒,雙手輕提輕放,帶起一連串輕快活潑的音符。

海頓是奧地利作曲家,在音樂界享有盛譽,同時也是維也納古典樂派的代表人物。他的音樂大多輕巧優雅,雖然不似莫扎特那般精緻而充滿著皇家氣息,但卻十分從容高雅,受到許多演奏家的喜愛。

這首C大調奏鳴曲便是如此。全曲的基調始終是歡快、活潑的,有些類似莫扎特奏鳴曲的風格。對於演奏者的技巧要求雖然不高,但對樂曲的理解和掌握,卻需要有極高的水平。

谷偉的雙手極是放鬆,在琴鍵上的動作並不大,但每個動作看上去都很舒服,優雅,這動作落到石叔誠這等「專業人士」的眼中,便立刻判斷出了他的真實水準。

「呵呵,又是一個搞專業的,也不知道是哪個音樂學院出來的。」石叔誠微笑著點了點頭,他是搞專業的,自然對於這些專業學生有著天生的好感。因為他們的演奏規範,很少出現一些低級的毛病和錯誤。在石叔誠的眼裡,只有這樣的演奏,才是基本合格的演奏。那些連基本技巧都沒有磨練到位的學生,在他的眼裡是稱不上專業鋼琴學生的,只不過是業餘愛好者而已。

王鶴和戴強兩個人看得也是連連點頭,王鶴算是准專業,而戴強這個副部長則是完全的門外漢,不過看著那些專業評委們的表情,他們也知道這個選手的水平是不錯的。在這樣的比賽里,高水平的選手越多,自然也就說明比賽的檔次越高,他們的臉上也就越光彩,所以他們的心裡,也是極高興的。

谷偉一曲彈罷,全場掌聲如雷。

剛剛他的演奏十分優雅,看上去也確實是賞心悅目,有一股高手風範,台下的觀眾雖然不儘是懂行之人,可也能分得出誰好誰壞的。

果然,谷偉的分數十分高,96.87的高分,雖然沒有比得上昨天的安權滔,可也算是極高的分數了,暫時在兩個組裡位列第2。

石叔誠的點評,也給了他很高的評價,幾乎沒指出他什麼毛病。當然,這首曲子對於專業學生而言,也實在是簡單了些,在處理方面,谷偉可說是遊刃有餘,不費力氣,這才彈得幾近完美,讓石叔誠也說不出什麼來。如果讓他演奏《鬼火》那個級別的曲子,恐怕就沒有這麼流暢自如的,雖然也能彈下來,但一些毛病怕是免不了的。

谷偉走下台時,正好碰到2號選手上台,對方那公主般的氣質讓他小小驚艷了一把,從主持人的報幕中他知道,眼前這個洋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子,叫蘇安然。

「安然加油!安然必勝!」不知是誰起的頭,台下一個角落裡,幾十個人突然高聲助威起來。

還未彈便有這般聲勢,令觀眾和評委都有些意外,感情這鋼琴比賽還帶著拉拉隊啊。

剛下得台的谷偉看到這陣勢,不禁呵呵一樂,心道這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選手,居然還帶助威團,她以為是參加娛樂節目呢?

這一幕也讓蘇安然有些意外,隨即她便反應過來,這恐怕又是她那個「財大氣粗」的老爸玩出來的花樣,似乎生怕他這個女兒不突出似的。可難道他不知道這是很土鱉的行為嗎?

好在蘇安然也參加過不少次的比賽了,中音鋼琴系系花的美稱可也不是說著玩的,雖然老爸幫了倒忙,可蘇安然只是剎那間生氣,隨即很快平復了下來。

給評委鞠躬的時候,蘇安然看到石叔誠沖自己笑了笑,她知道對方是認出了自己。

這也難怪,中音鋼琴系的「寶貝」們原本數量就少,不說一個老師帶一個學生,也差不多達到了一比三、一比四的程度,在這樣的密度下,雖然石叔誠不是帶蘇安然的老師,可對她也是有印象的。

蘇安然在鋼琴前坐下,略略平復了一下心神,便開始了演奏。

她參加初賽的曲目,是一首練習曲。

提到練習曲,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是,練手指的,第二反應,會想到車爾尼,進行聯想到簡單,枯燥,無趣等詞。

當然,這麼想的,多半是一些初學者,他們對於練習曲的這種看法,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偏見。

有一種練習曲,稱做音樂會練習曲,比如肖邦的《革命》,再比如,李斯特的《超級練習曲十二首》

這類練習曲,雖然名義上還稱作練習曲,但其技巧早已超過了練習曲的範疇,它們往往具有艱深的技巧和高超的表現力,讓眾多的演奏家望而生畏,就像昨天安權滔演奏的那首《鬼火》,一些外行或對鋼琴了解不深的人,只會覺得很好聽,很好看,但他們卻全然不理解,曲子背後所代表的技術難度。

蘇安然很佩服昨天那個叫安權滔的選手,恩,好吧,雖然他的名字讓蘇安然覺得有些臉紅。

她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生,而且是鋼琴系的,她演奏的練習曲,自然也不會是車爾尼、布格繆勒之流。

這首練習曲,名喚《嘆息》,雖然不是李斯特十二首《超級技巧練習曲》之列的曲子,但也是難度十分高的一首曲子了。

同時,這也是蘇安然十分喜歡的一首曲子。

李斯特的《嘆息》,嚴格來說,應該叫《李斯特降D大調音樂會練習曲》,「嘆息」只不過是人為給加的標題,不過對於曲子而言,的確很貼切。

這是一首琶音練習曲,然而,和一般的琶音練習曲不同的是,這首曲子還有主旋律。

或許有人會說,廢話,哪首鋼琴曲沒有主旋律?

恩,的確可以這麼說。不過,「嘆息」這首曲子的主旋律,演奏起來稍微有些「特別」。

有什麼「特別」呢?它的主旋律,是由兩手分開演奏的。形象地說,就是在兩隻手互相配合著演奏琶音的時候,還要抽出空來演奏處於琶音上方或是下方的主旋律,每一次只演奏一個音,下一個音就要換做另外一隻手。最難的是,樂譜上的主旋律上面,有一條長長的「連線」,這是告訴演奏者,這是一條完整的旋律,彈起來,要聽上去是一條「旋律」。

每次只彈一個音,下一個音就要換手,而且雙手還要不停地彈作為背景用的琶音,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單獨的音,還要讓聽者覺得是一條完整的「旋律」,這裡面的技術難度有多大?沒有親自練習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蘇安然在練習這首曲子的時候,不知道被導師說了多少遍,才算微微找到些感覺,如今,總算是練到能夠上台參賽的程度了。

一襲白色無袖連衣裙的蘇安然,看上去像個高貴的公主,一雙粉臂輕輕起伏,一陣如同流水般的琶音從指尖淌出。

驀地,在一陣如同流水般的琶音中,突然湧出了一個輕柔的、但卻十分真切的音來,似乎從那背景中剝離了出來,如同漫天的朔風中,突然飄落的一朵潔白雪花。

第二個音柔和地響起,如同第一個音的延續。慢慢的,這些單獨出現的音,連成了一條完整的旋律,聽上去,就像是一隻手慢悠悠地彈出來的,可只有那些離得近的人才知道,那些音,其實是由兩隻手來完成的!

柔美的「嘆息」,像是一幅水墨畫,充滿了詩情畫意。可只有在演奏它的人才知道,此刻需要為這美妙的音樂,分去多少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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