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好東西，拿來我看看？」看著陳思穎手裡那幾頁紙，和臉上興奮的神情，江雅笑著問道。
今天是陳思穎上鋼琴課的日子，當然按照約定的時間來說，陳思穎來得早了些。不過陳思穎是江雅的老學生了，彼此之間關係隨意得很，早些晚些都很正常。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受了劉宇凡的「刺激」，電子琴已經過完了九級的陳思穎，突然和江雅提出要學鋼琴。小丫頭的悟性很高，雖然跟江雅學了才不到半年，可憑著之前電子琴的底子，現在的鋼琴也輕鬆過了八級。
「江老師，你看，這是劉宇凡新寫的曲子，我這兩天正練著呢，挺好聽的。」陳思穎說著，把手裡的譜子遞給了江雅。
「夜的鋼琴曲」，看著譜子的名字，江雅輕輕讀了出來。
譜子是用手寫的，那一手漂亮的行楷江雅太熟悉了，正是劉宇凡的筆跡。
譜子不長，只有三頁，看上去也很簡單，都是一些琶音和柔和的慢板旋律，看上去很有克萊德曼的風格，但卻又不完全一樣。
「這是宇凡自己創作的？」揚了揚手裡的譜子，江雅有些意外地問道。
「是啊，前幾天我在學校的禮堂里聽過他演奏，可好聽了。不過那傢伙那天喝了不少酒，滿身的酒氣，還是我把他送回宿舍的呢。江老師，有時間你可得管管他，這傢伙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都學會喝酒了。」說到這兒，陳思穎似乎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劉宇凡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有些微微來氣。
「宇凡喝酒？」聽到陳思穎的話，江雅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他也會喝一些酒，當時只是助興，江雅倒也沒怎麼在乎，可聽陳思穎的意思，他倒像是酗酒似的，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可不是嘛，喝得走路都打晃了，不過這傢伙也是的，喝成那樣了，居然還能彈琴，江老師，這曲子可好聽了，你試試？」陳思穎慫恿道。那表情就像是得了一件好玩的玩具，想迫不及待地和人分享一樣。
「呵呵，好啊，走，我們去琴房，看看宇凡這首曲子寫得怎麼樣？」江雅說著，起身向房間外走去。同時心裡決定，找個時間，她要和宇凡好好談一談了。上了初中，沒有家人在身邊管束，再加上又是這個容易衝動的年齡，江雅怕他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在家裡練琴，有時候會打擾到鄰居。自從有了公司後，江雅就把家裡的鋼琴搬到了這裡。
推開琴房的門，江雅走到雅馬哈鋼琴前，打開了琴蓋，將樂譜放了上去。
「夜的鋼琴曲？這孩子起的名字還蠻有詩意的嘛。」江雅看著譜子的標題，心裡暗想道。
曲子是用c小調寫的，旋律和結構都很簡單，對於目前的江雅來說，放慢些速度直接視奏都可以。
右手的大指輕輕放在小字二組的c上，微微一沉，旋即皓腕輕抖，一陣輕柔的旋律從雅馬哈鋼琴上飄出。
右手的最後一個音響起時，左手的和弦同時響起。
「咦？」在彈起這個看似簡單的分解和弦後，江雅才發現了它的不同。最初剛看上去的時候，江雅以為那是普通的十度分解和弦，就像是理查德·克萊德曼慣用的手法那樣，可當彈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並不是那樣的。
「思穎，你確定這個譜子沒寫錯嗎？」江雅仔細看了看左手部分的和弦，特別是確認了一下第三個音的位置。
「沒錯啊，江老師，一開始我也覺得這裡的感覺怪怪的，但等彈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和弦挺好聽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配。」陳思穎有些疑惑地說道。她的樂理知識太低，劉宇凡在這首曲子里用的和弦有些怪，以她目前的水平，卻是看不出來了。
「是嗎？我再試試看。」江雅看著那個有些奇怪的和弦，不去管它的對錯，直接繼續彈了下去。
平和、安靜，這個看上去有些不合常理的和弦，和右手的旋律搭配在一起的時候，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將本來有些清冷的旋律，烘托出了一絲安靜之意。
「怎麼會這樣？」江雅奇怪地停下來，又看了看那個和弦，感覺似乎在樂理書里見過，不過她上學的時候對於樂理的研究也不是很透，像這種應該比較偏門的和弦，就不是她所熟悉的了。
沒有理會和弦的合理不合理，江雅按著譜子上的標記，繼續演奏了下去。
曲子本就不難，只是左手的和弦有些怪異，但彈習慣了也就好了。而且江雅很快發現，這種和弦起到的效果特別好，似乎……似乎讓整首曲子的風格都發生了變化。
比起那些一成不變的三和弦，這種和弦的加入，顯然收到了出色的效果！
曲子很簡單，然而，就是那簡簡單單的旋律，卻像是蘊含著感動心靈的力量般，吸引著江雅一遍遍地彈下去，不知不覺間，江雅已經彈了七、八遍，這首簡單的小曲，也已經彈得完全純熟，她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首曲子。
簡單而優美的和聲，安靜而充滿幻想的旋律，整首曲子，充滿著一股夢幻般的色彩。
更重要的，這首曲子，是劉宇凡寫的。
在彈那些音符的時候，江雅彷彿能感受到他在鋼琴前的樣子，感受到他的情緒，是的，雖然沒有親見，但她就是能感覺得到。甚至，他酒後在鋼琴前的那種心境，自己也能明白似的。
好久沒有見到他了呢。江雅心裡幽幽地想著。
「江老師，你好厲害啊，我對了兩天才把這首曲子彈下來。你第一次彈，才這麼一會兒就彈下來了，為什麼我做不到呢？」看著江雅幾乎是看著譜子把曲子彈了下來，陳思穎眼裡很是羨慕地說道。
「思穎，這就是我和你說的視奏啊。你平時這方面的練習有點少，以後要稍稍加強一些了。在過九級的時候，是會有視奏這一項的。」江雅被陳思穎的問話拉回了思緒，笑著對她解釋道。
「恩，你教我唄，江老師。」陳思穎看著江雅，臉上露出了一個嬌憨的笑容。
「行啊，呵呵，思穎，其實你和宇凡天天在一起，直接和他學也是一樣的。他現在的水平，可是比我還高哦。」江雅打趣地說道。
「切，那個傢伙，現在忙得不行，還有空教我？江老師，你不知道，現在他可厲害了，絕對是阜安一中鋼琴界的風雲人物。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事你還記得吧。哎，可惜選拔的時候我沒去看，聽說那傢伙彈的一曲《保衛黃河》，把全場的人都震了，彭鐵林老師當場就把學校禮堂的鑰匙給他了，學校最好的一架雅馬哈大三角，都成了他的私人練習琴。現在更了不得了，要代表學校去參加江海杯呢。我還聽說，有兩個藝術班的學姐不服氣，在樓道里攔住他，要和他比賽爭參賽資格，結果聽了他彈的《革命》，直接灰溜溜地敗走了，這傢伙現在太牛了，簡直要成學校名人了。」陳思穎眉飛色舞地說道，神情里半是興趣半是遺憾，遺憾自己沒有親見那些情景。
「這孩子，還真是能折騰。看來，莫老師不把他早早放出來是對的，就他這個性子，到哪兒都折騰得雞飛狗跳的。」江雅在邊上輕輕附和著，臉上卻滿是笑意，顯然，這番話也是言不由衷的。
起身從一旁的書架中抽出一本《和聲學》，江雅又返回鋼琴前，輕輕翻了起來。
「江老師，你在查什麼啊。」看著江雅手裡那厚厚的一本大塊頭，陳思穎好奇地問道。
「我想看看這首曲子前面的部分，左手用的是什麼和弦。」江雅邊說邊熟練地翻著，顯然之前在這本書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老師，你真認真，我就沒想這麼多，只想著照譜子彈下來就好了。」陳思穎嘟著小嘴說道。
「思穎，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搞音樂來不得半點馬虎的，遇到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弄明白才行。」江雅一邊翻著書，一邊和陳思穎說道。
「哦，知道了。」陳思穎吐了吐小舌頭，低頭一副受教的樣子。
「是屬九和弦？不像啊，屬九和弦那麼尖銳，不會出現這樣的效果的，可這個出現在根音上方的二度音，又該如何解釋呢？」江雅疑惑地想道。
直到她翻到掛留和弦這一塊兒，才恍然大悟，對照著譜子上的伴奏，江雅很快確定，之前劉宇凡用的這種有特殊效果的和弦，就是掛留二和弦。
「居然是這種少見的和弦。掛留和弦一般只是用在樂曲經過時啊，怎麼會上來就用它開頭呢？只是，效果居然還這麼好。這孩子在樂理上的造詣，似乎更高了一些。什麼時候見了他，一定要好好問一問，在這個的地方的處理，有什麼依據。」不自覺地，江雅又為自己製造了一個找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