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裡的苦

「嘿嘿,宇凡,怎麼樣?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叫上十幾個弟兄,砍得白志飛那王八蛋連他爹也不認識。不不,說錯了,他現在已經沒爹了。呵呵,宇凡,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混得那叫一個慘啊。」阜安一中門口的小吃部里,馬文東一邊喝著啤酒吃著肉串,一邊得意地和劉宇凡說道。至於這家店裡其他的客人,早就在他小弟那充滿「善意」的目光中,走得乾乾淨淨了。

聽了馬文東的話,劉宇凡心裡一陣感慨。曾經以為很強大的白志飛,如今居然淪落到了這步田地。他真不知道是應該為自己高興還是為他悲哀。平心而論,劉宇凡對白志飛一點好感也沒有。這個人好色、自私、陰險,為了追求江雅,曾經想把她灌醉迷奸,而且懷疑自己和江雅有關係,甚至一度來陷害自己的家人,後來更是不擇手段地試圖破壞文藝下鄉演出,雖然這些陰險的小手段最終都沒能夠得逞,但這足以讓他在劉宇凡心中變成一個十足討厭的人。

只不過,殺人不過頭點地。之前總想著如何對付白志飛,可如今他落到了這步田地,甚至劉宇凡都不用動手,只需要點點頭,就有無數的人替他去收拾白志飛,把他整得生不如死。到了這樣的田地,劉宇凡反而覺得無趣起來。

「算了,東哥,何必呢。就算咱們不找他的麻煩,光憑他現在惹上的這一堆麻煩,都夠他吃不了兜著走了。隨他去吧。」劉宇凡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似地說道。

「宇凡,不是吧,他之前可沒少沖你和你雅姐使壞,就這麼容易放過他?」聽了劉宇凡的話,馬文東覺得不可思議。

「恩,痛打落水狗沒什麼意思,我劉宇凡還不至於那麼小的氣量。來,東哥,敬你一杯,不管怎麼樣,兄弟我都得謝謝你!」劉宇凡重新將杯子里倒滿酒,沖馬文東舉了舉說道。

「好,做人留一線,看來哥還真是小看了你,了不起,來,小凡,這杯哥敬你!」馬文東說著,哈哈大笑著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顯然很是高興。雖然比劉宇凡大十來歲,可馬文東卻覺得自己和他特別投緣,這傢伙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合乎自己的胃口。就算他研究的東西自己一點也不懂,也不妨礙自己對他的喜愛。馬文東很喜歡這種感覺,在心裡,他已經隱隱把劉宇凡當成了最重要的兄弟一般看待。

了卻了一樁心事,劉宇凡也放得很開。雖然一中的校規比較嚴,不過有這麼一個神通廣大的「東哥」,出個校門喝頓酒也不算啥事兒。在學校混熟了以後,這樣的事兒劉宇凡也沒少干過。今天由於高興,兩個人都多喝了幾杯,碰巧兩個人都是好酒量,一箱啤酒慢慢見底,兩個人卻是越喝越興奮了起來。

慢慢的,兩個人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東哥,我問你個事,你說實話。」劉宇凡重重放下手裡的杯子,看著馬文東說道。

「靠,你小子還信不過……恩,你東哥?你東哥啥時候瞞過你事兒?說!」馬文東打著酒嗝說道。

「東哥,你說,白志飛他爸這事兒,雅姐老爸有沒有插手?有沒有?」劉宇凡喝光杯子里的啤酒,「啪」地一下將杯子放在桌上,瞪著一雙眼睛看著馬文東說道。

「恩?」馬文東瞪著眼睛看著劉宇凡,半晌,才用手點著劉宇凡的腦袋大笑道:「哈哈,劉宇凡,劉宇凡!你這臭小子,還說對你雅姐沒心思!」

馬文東說著,伸出胳臂攬住劉宇凡的肩膀,噴著酒氣說道:「既然你小子都……恩,都猜到了,還問我……問我幹嘛?我跟你說,我什麼也不知道,那老小子就是……恩,就是自己想不開自殺的,宇凡,你……恩,你明白?」

「東哥,我明白了。」劉宇凡又倒了滿滿一杯啤酒,一飲而盡,隨即低聲說道,聲音里卻是一絲醉意都沒有。

「劉宇凡!」馬文東看劉宇凡這樣子,彷彿突然間生了多大氣一樣,「啪」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肉串、雞翅等吃食嘩嘩亂響,同時門口的幾個小弟也好奇的向裡面瞅了一眼,可很快他們又把頭扭了過去。

馬文東拍完了桌子,用手指著劉宇凡說道:「你這小子哪點都好,就有一點我看不上,你知道是哪點嗎?」他這番話說得也極快,渾不似剛剛那喝多了的樣子。

劉宇凡看著他,也不說話,好像在靜待他的下文。

「你這人不痛快!」馬文東說著,一仰脖喝乾了杯子里的酒,又自顧自地倒滿了一杯,瞪著劉宇凡說道:「你以為,你喜歡你雅姐外人看不出來?喜歡就是喜歡,去跟他說啊,一個大老爺們兒,天天在這兒悶著,自個兒和自個兒較勁,算怎麼回事兒啊。」

「東哥,你別胡說,她是我姐。」劉宇凡喝了一大口酒,隨即反駁道,不過那聲音卻是比之前低了幾分,像是底氣不足。

「你姐怎麼了?又不是你親姐!劉宇凡,你跟我實話實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江雅!」馬文東大聲問道。

「你到底喜不喜歡江雅!」這句話如同一記大鎚,震得劉宇凡的心臟有些痛。

低著頭,劉宇凡默默地喝光了杯里了酒,隨即小聲道:「我不知道!」

「你就是!你就是喜歡她!你要是不喜歡她,幹嘛那麼費心地幫她策劃開公司,你要是不喜歡她,幹嘛跟白志飛那個王八蛋做對,你要是不喜歡她,幹嘛又給她做飯又給她送葯,你要是不喜歡她,幹嘛送她幾十萬的車子,你要是不喜歡她……」馬文東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似的,一連串地說了出來。

「別說了,馬哥,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聽著這一連串的話,劉宇凡的腦子裡彷彿一下子閃過三年多的點點滴滴,有些眨紅的眼睛裡落下幾滴不明液體,劉宇凡毫不猶豫地舉起杯子,把混著液體的啤酒一飲而盡。

「算啦,哥也不和你說了,宇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哥就跟你最後說一句話,其實,你雅姐也很苦,比你還苦!」馬文東說完這句話,起身一揮手道:「走啦!」隨即身形搖晃著向門外走去。

房間里,只剩下劉宇凡一個人,他的面前,還擺著幾瓶開啟了瓶蓋卻沒來得及喝掉的啤酒。他把桌上的杯子排成一排,挨個倒滿,隨即慢慢地一杯杯喝了下去。

小吃店的老闆看著劉宇凡一杯杯地灌自己酒,有心想要上前勸勸他,可想到剛剛和他喝酒那人的身份,想了想還是忍住了。能和那位阜安「一哥」坐下喝酒還稱兄道弟的人,可不是自己這樣層次的人能搭得上的。

喝空了桌上的酒,劉宇凡沒有再續。他不是個借酒澆愁的人,只是剛剛馬文東說的那番話,讓他突然很想喝酒。

而且,他也沒有醉,相反,酒喝得越多,他感到腦子越清醒。而在心裡,一個聲音在反覆地呼喚著他,告訴他,你需要,你喜歡!

然而,另一個叫理智的聲音卻在不斷告訴他,不行,你不能這麼做,你是在害她!你是在毀了她!

離開了小吃部,劉宇凡順著熟悉的路回到校園裡,此刻,已然是華燈初上,晚自習的時間。那些燈光明亮的教室里,辛勤苦讀的學生們,此刻於他,如同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物體。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向何處去,只是憑著自己的本能去走。結果走到最後,卻發現自己站在了禮堂二樓的門外。

「呵呵。」劉宇凡有些無言地自嘲了一下,掏出鑰匙打開了禮堂的門,邁著有些踉蹌的腳步走了進去。

坐在鋼琴前,打開了琴蓋,乘著醉意,劉宇凡雙手撫上琴鍵,右手拇指輕敲出第一個音,從小字二組的c開始,一個略微帶些清冷的短句從鋼琴上流出。

左手輕輕地奏出一個大十度的分解和弦,如同為剛剛清冷的旋律鋪墊上了一層寧靜的夜色。

幽靜的小調徐徐地,帶著一絲淡淡哀愁之意,連綿不斷地響起。左手輕輕的伴奏,如同給旋律織了一層淡淡的音墊,在這幽靜的背景下,清冷又帶著一絲回憶、幻想的旋律顯得更加鮮明。

音樂漸轉激動,向高音區迴旋的旋律,在不斷的重複和變化中,像是在反覆問著一個問題,又像是永遠找不到答案,只留下淡淡的、揮之不去的遺憾和痛苦……

劉宇凡微閉著雙目,耳中傾聽著指尖的琴聲,整個人的情感,似乎都融入到了這首簡簡單單的曲子中。

慢慢地,琴聲又漸漸地弱了下去,遠了開去,最終,結束在了一個弱不可聞的小調主和弦上。

「劉宇凡,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音樂製造出來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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