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沒聽錯吧!

「彭老師好,大家好,我叫韓曉,我給大家演奏一首《扎紅頭繩》」,韓曉說完,就坐到了鋼琴前準備演奏。

《扎紅頭繩》這首鋼琴小品是音協考級教材里五級曲目中的一首,劉宇凡對這首曲子十分熟悉。之前他還在跟江雅學習鋼琴的時候,就重點練過這首曲子。

《扎紅頭繩》的旋律改編自歌劇《白毛女》中的一段,原型是佃戶楊白勞給女兒喜兒扎紅頭繩時和喜兒的一段對唱,旋律直白親切,給人印象深刻。不少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還記得那經典的唱詞:「人家的閨女有花戴,你爹我錢少不能買,扯上了二尺紅頭繩,給我喜兒紮起來……」

這段簡單的一段體旋律改編成鋼琴小品後,加入了一些簡單的復調錶現手法和變奏,形式上活潑了許多,許多初學鋼琴的學生都十分喜歡這首中國風濃郁的小品。

韓曉的雙手十指很修長,這樣的手型彈鋼琴的條件是極好的。只見她在鋼琴前稍稍調整了一下後,便輕提雙手,向琴鍵上落去。

雙臂提起的時候,韓曉的頭還向一旁側了一下,同時上身也有一個很大的前傾動作,顯得很是誇張。

不過這樣的姿式放在那些不懂鋼琴的人眼裡,就顯得很「專業」了,彈得好壞姑且不論,這范兒做得是很足的。

劉宇凡坐在後排,看不太清韓曉手上的動作,不過她這個起式,倒是看得很清楚。

「太做作了,完全沒有必要。這曲子的第一段是很輕快,手上的動作根本不需要太大,更不要說上身還要跟著做這麼大動作了,白白浪費體力。」劉宇凡心裡暗自品評著。

琴聲響了起來,韓曉的雙手在琴鍵上「錯落有致」地起伏著,特別是左手,在琴鍵上跳來跳去,動作顯得十分誇張。

第一段旋律比較歡快,左手的伴奏也十分有特色,是八度加五度的跳奏,而且用了一個小二度的不協合雙音模仿打鑔的聲音,聽起來很熱鬧。

不過韓曉對於力度的控制顯然不是很好,過大的左手動作使得本來應該很靈巧、諧虐的伴奏變得又響又躁,聽得人心裡很不舒服。

這倒還罷了,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本該是一句的右手主旋律,因為復調的部分無法駕馭,被硬生生地拆成了兩句或是三句,將原曲的意境破壞得七零八落。

劉宇凡皺著眉頭,覺得實在難以忍受,如果彈成這樣,別說是莫言,怕是江雅也會毫不留情地訓自己一頓吧。

而當韓曉彈到那段完全由十六分音符組成的華麗的小快板時,出來的效果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其實,當劉宇凡看到她彈前面的部分時,就判斷出她手指的基本功不足以流暢演奏這首曲子。等到了這裡果不其然,不但速度完全達不到曲子的要求,而且力度嚴重不均勻,每個音都又散又虛,毫無光澤,更沒有原曲那種流暢輕靈的意境。

也就是最後的柔板部分,韓曉的表現尚可,不過這是整首曲子最沒有技術含量的一部分,別說是她了,就是一個僅學了兩、三個月鋼琴的初哥,也能輕鬆彈出來。而且平心而論,這段最簡單的旋律,韓曉也沒彈出應有的韻味來,只是推著走罷了。

聽到後來,劉宇凡簡直沒有聽下去的慾望了,甚至有一種想要把耳朵堵上的衝動。倒不是他瞧不起彈鋼琴差的人,只不過在他認為,演奏鋼琴就應該「有一彈一、有二彈二」,而顯然,這個叫韓曉的女生只有「一」卻硬生生地在彈不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二」,這才是讓劉宇凡覺得最不能忍受的。如此「拔苗助長」是毫無意義的事,就算你結結巴巴把李斯特的鐘彈下來了,也並不說明你就是那個水平,有什麼用呢?

「這個韓曉怕是選不上了。」劉宇凡心裡嘆道,這樣的水平,顯然是無法通過的。

「唔,彈得還可以,就是手指的靈活度還差點,行,過了,下一個。」彭鐵林說著,在本子上記下了韓曉的名字。

「什麼?過了?我沒聽錯吧。」聽到彭鐵林居然宣布韓曉通過了選拔,劉宇凡滿眼不可置信的神色,雖然說這個鋼琴小組,僅是個興趣小組,可也要差不多才行吧。這樣的水平也能行?劉宇凡覺得這簡直顛覆了自己之前對這個興趣小組的認識。他原以為,就算是再不濟,大家也應該是輕鬆達到鋼琴業餘九級的水平吧。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況。

看到韓曉都能通過,劉宇凡突然對這個小組失去了興趣,原來還想著有些水平和自己差不多的同學,大家在一起能夠互相交流一下技術,不過現在看起來,以彭老師的選拔標準,劉宇凡註定要失望了。這樣的水準,莫說是三年前的自己,就算是前世的自己,也根本看不上。

聽到自己過了,韓曉顯得很開心的樣子,說了一聲「謝謝老師」後,把自己的譜子收拾了起來。

「切,彈得真垃圾。就這樣的也能通過選拔?」看著韓曉通過了,坐在前面的楚雲飛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這種小曲子,早就是自己玩剩下的了。看到韓曉都能過,楚雲飛對自己通過選拔再也沒有一點擔心了。他甚至在想著,當一會兒自己彈那首《土耳其進行曲》的時候,彭老師和台下那幫同學們眼裡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此刻,楚雲飛又想起了坐在後面的劉宇凡。心裡暗道,那傢伙親口承認連六連都沒過,恐怕連剛剛那個女生都不如吧。和這樣的對手爭鬥,還真是沒有什麼挑戰性啊。

另一個角落裡,安權滔靜靜地低著頭,翻著手裡的一本琴譜。剛剛的演奏他恍若未聞,只是在韓曉彈完的時候,聽到彭老師宣布她過關,安權滔的眼底才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第二個上去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穿著格子衫,戴著黑框鏡,顯得有些文質彬彬。不過他上去倒也乾脆,二話不說就坐到鋼琴前面,伸手就準備彈。

「等會兒,你叫什麼名字,還有你彈的曲子,都報一下。」彭老師沒想到這個學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居然上來就這麼猛,坐下就彈。

聽到彭鐵林的話,男生才停住了快要落到琴鍵上的手,扶了扶眼鏡迅速說道:「我叫邢廣楠,彈的是貝多芬G大調鋼琴奏鳴曲。老師,可以開始了嗎?」

聽著男生如同機關槍般的語速,彭鐵林一時有些不適應,直到在本子上記下了他的名字,這才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砰!」雙臂揚起,十指對著琴鍵就砸了過去。隨後邢廣楠右手迅速彈了一個G大調的短琶音。

這首G大調小奏鳴曲,是劉宇凡在考六級的時候彈過的,自然是熟悉無比。只不過看到這個叫邢廣楠的男生,上來就抽風似的作派,他也不禁啞然失笑。貝多芬的曲子對比鮮明,矛盾衝突尖銳是沒錯,可也不能彈成這樣啊,是在砸鋼琴嗎?

不過這個男生的基礎倒是比剛剛那個女生強多了。起碼劉宇凡注意到,他十指的靈活性要遠遠好於剛剛的女生。這首曲子雖然彈得很粗糙,但基本上卻是按照原速在彈,手指的獨立性也要比原來的女生好得多。就是彈得太急了,聽著心忙。

一路跑跑顛顛的彈下來了,劉宇凡看著那個男生的表情,都替他感到累得慌。音樂是一項需要表現的藝術,可看著這男生的演奏,卻彷彿只是在為了完成一件任務,真不知道他的老師當初是怎麼教他的。

當然,從通過選拔的角度來說,以這個男生剛剛的表現是毫無問題的。這一點,從彭鐵林臉上滿意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好了,彈得很熟練,不錯不錯,過了,下一個。」彭鐵林滿意地在邢廣楠的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

接下來的幾個人表現不一,最好的一個彈的是九級的《旱天雷》,是一個叫劉暢的女生,這也是劉宇凡唯一覺得技術比較規範的,看得出老師的水平比較高,從一些細節的地方都做了規矩。最差的一個,就比較搞笑了,彈的是一段即興版的《梁祝》,一個簡單的C大調都彈得斷斷續續,左手的和弦也配得完全沒有一點規律,就連彭鐵林這麼「寬宏大量」的老師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委婉地建議他「再好好練練」,這也是近十個參加選拔的學生里,唯一一個當場沒有被通過的人。

不過好在這位仁兄的心態很好,聽到沒選上也不以為意,樂呵呵地在那兒看熱鬧。

「那位同學,到你了。」彭鐵林手裡的鉛筆指了指坐在第三排的楚雲飛說道。

聽到點了自己的名字,楚雲飛臉上帶著自信地笑容站了起來,同時還不忘回頭看看劉宇凡,那眼裡分明有著一絲挑釁的神色。

不過劉宇凡卻是恍若未見,還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白痴!」楚雲飛臉上表情未變,心裡卻狠狠地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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