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教你學琴可以，須得答應我三個條件！」莫言此話一出，眾人俱是一震！
馬懷遠臉上露出了喜色，這個脾氣古怪的老莫總算開口了。其實剛剛莫言說不收學生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後悔把這些人帶過來了。本來是好心，如果被人家拒之門外，自己這張老臉往哪兒放？本來就知道這個老莫的脾氣有些怪，幹嘛非要把人家往這兒帶？
可說實話，真讓他推薦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還真就不是他的性格。雖然和這個孩子沒什麼接觸，但馬懷遠這人就是這個脾氣，答應了的事就不打折扣，說要給你推薦最好的，就是最好的！
從進了屋子以來，經過了一系統戲劇化的轉折，如今，看到這個莫言終於露出了一點鬆動的口風，馬懷遠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總算是看到點希望了！
他倒不是覺得莫言在故意難為人，這人本事一大，有些脾氣也是難免了。莫言本事有多大？其他人不知道，馬懷遠可是親見過的。如果劉宇凡真能拜入他的門下，那對於這個孩子來說，可算得上是一樁莫大的機緣！
「莫老師，什麼條件？」眼見著劉宇凡不太熱心，江雅有些著急地替他問了出來。同時她心裡也有些暗暗怪劉宇凡，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今天這種場合犯起倔來！
莫言看著沒有說話的劉宇凡，也不以為意，緩緩說道：「如果跟我學琴，一要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和計畫來練，不許擅自做主。」
聽到莫言的話，在場眾人都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本來嘛，學生跟著老師學琴，那自然是老師說怎麼練就怎麼練，還用單獨強調嗎？原以為莫言這三個條件會很刁鑽，畢竟之前領教了他的脾氣。可聽這第一條，似乎他並沒有打算為難人。這讓眾人稍稍安了些心。
「第二條，在沒有出師前，嚴禁參加任何形式的考級和比賽！」莫言緩慢而堅定地說道。
「嚴禁參加任何形式的考級和比賽？」這個要求，就有些讓大家不理解了，特別是江雅，雖然覺得此刻打斷莫言說話並不禮貌，但她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莫老師，為什麼不許宇凡參加考級和比賽？參加這些活動，不是更能促進他學琴的積極性嗎？」
「我不想解釋，這就是我的條件，做得到就跟我學，做不到就另請高明。」莫言又恢複了那副臭脾氣！
「那第三條呢？」江雅沒繼續問下去，生怕再問下去談崩了，那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費功夫了。
「第三條很簡單，無論到任何時候，哪怕是他將來出了師，出了名，成了家，都不允許和外人說出我和他的師生關係！」莫言說到這兒，語氣變得斬釘截鐵！
「噝……」看到莫言這副模樣，在場的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莫言在說這句話時，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憤怒之事，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莫……老師，宇凡他……畢竟是你的學生，您這樣要求，又是為什麼？」江雅小心地問道。
「沒有為什麼，就是這三個條件，如果他能答應，就留下來，我教他，如果他做不到，那就請便吧。」莫言又恢複了之前淡然的神色。
「宇凡？」見莫言不說話，江雅捅了捅劉宇凡。剛剛莫言說出那三個條件的時候，這傢伙表現得一直不冷不熱的，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氣得江雅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腳！
大家是為你的事兒忙活好不好，你老人家倒是給個話兒啊！
見江雅用眼神示意他，劉宇凡才不情願地轉過身面對莫言，以一種同樣緩緩地神態說道：「莫老師，要說答應您剛剛那三個條件，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也有一個條件。」
聽到劉宇凡的話，馬懷遠、江雅、陳思穎和馬文東幾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這孩子腦子壞了吧，沒看出人家那麼不好伺候嗎？好傢夥還跟人提條件，這不是明擺著不想學了嗎？
「宇凡，別不懂事，怎麼能和老師提條件？」江雅連忙提醒道，隨即笑著對莫言說道：「莫老師，不好意思啊，宇凡還小，說話沒輕沒重的，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沒關係，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說說看，你的條件是什麼？」莫言看著劉宇凡的目光中，居然隱隱有了一絲笑意，他覺得，這個孩子真的挺有意思。
「我的條件很簡單。」劉宇凡著，起身將鋼琴讓了出來，伸出右手，對莫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個動作，看得眾人俱是一愣，不明白劉宇凡要幹什麼。
「哈哈哈……」看著劉宇凡這個動作，莫言卻是爆發出了一陣狂笑！這也是眾人進屋後，他發出的第一通大笑，那直如金石般的聲音，震得眾人耳膜都有些疼！
「好，好，我就彈上一曲，看我是否有資格當你的老師。」莫言說著，拉開琴凳，坐到了鋼琴前！
這時，眾人才理解劉宇凡剛剛那個手勢的意思，原來，他想看看這位莫言的實力呢。
雖然覺得劉宇凡此舉確實有些不合適，但除了馬懷遠，其他人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想看看這莫言的水平。畢竟眼見為實，這莫言自打眾人一進屋，就擺出這麼老大的派頭，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斤兩，眾人卻是不知道！
莫言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坐在鋼琴前，但在下一刻，整個人的氣勢便完全不同了！
有些瘦弱的雙臂遽然高高揚起，帶著一股決絕和堅定之色，朝琴鍵上迅速落了下去。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剛毅，似乎連臉上那一條條溝壑，也散發出冷峻而堅決的氣勢！
十指如箕，落到琴鍵上那一刻，斯坦威立刻發出了如同金石般的聲音！
右腳同時踩下了延音踏板，二級和弦如同一聲嘹亮的號角，拉開了整首曲子的序幕！
下一刻，雙臂自如地拋起，划過一道無比圓熟的拋物線，同時重重落在鋼琴的低音區！
在觸鍵的那一刻，有些乾枯的十指，彷彿突然具有了獨立生命一般，以一種極其微小的動作，迅速起落著！與此同時，雙手在腕子的帶領下，如同一陣疾風般向琴鍵的高音區颳去！在堪堪走到最高點時，不做絲毫停頓，再次如同江河倒泄般向低音區涌去！
一陣密集得如同暴風驟雨般的音響，瞬間充斥整個房間，充斥眾人的耳朵，讓聽者瞬間血液沸騰！
莫言整個人身體前傾，眼神微閉，似在傾聽從自己指尖流出的音響。偶爾睜開眼睛看一眼琴鍵，那目光中流露出強大的自信，彷彿一位君主正在巡視自己的國土和臣民一般。此刻，在鋼琴前，莫言就如同一位王者，一位音樂世界的王者！
如水銀泄地般的音階過後，雙手再度揚起，在高音區「砸」出更加不和諧的屬七和弦，然後，又是一輪更加密集的雙手快速跑動！
如同怒濤奔涌，又似電閃雷鳴！斯坦威輝煌明亮如王者般的聲音，在莫言的手下得以盡情展示！
雖然音樂如同狂風暴雨，但莫言整個人卻如閑庭信步一般洒脫！那是對自己的技術有著強大的自信才會流露出的一種表情！
想到自己剛剛彈的貝多芬G大調小奏鳴曲，劉宇凡只覺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同樣是一架琴，在自己手裡和在人家手裡，完全就不是一個聲音！
幾輪急風暴雨般的音響後，莫言的雙手在中音區安定起來。以緊密的小腕小動作，奏出一陣帶有鋥亮、堅定色彩的和弦！如同一排堅定的腳步，以一種不徐不急的中速，如同鋼鐵洪流般行進著！
《黃河船夫曲》！
這是鋼琴協奏曲《黃河》的第一樂章，改編自著名作曲家冼星海的《黃河大合唱》。這是為數不多的中國鋼琴協奏曲中，劉宇凡最喜愛的一部作品！
當然，他僅僅是喜歡聽，從來沒有彈過。不是他不想彈，實在是那道技術鴻溝過於寬廣。就是在這一世，他有幸遇到了江雅這位合格而又盡職的老師，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鋼琴，下了每天練習八個小時的苦功，可對於這部宏大的作品，仍然只有遠遠望著的份。
這部曲子有多難？
很難下一個定論。
不過劉宇凡很清楚，別看今天自己參加了六級的鋼琴考試，可就算是通過了，又或是連九級都過完，面對這部《黃河》，依然只有望而生嘆的份！
劉宇凡記得前世自己有一個在西安音樂學院鋼琴系的網友，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劉宇凡聊起過這部作品，對方坦白說自己彈不了，而且承認，就算是他們學院的老師，能夠演奏這首曲子，達到登台演出水平的，也不超過一把手的數！當然，那種勉強能彈下來的水平，是不算的。
可眼下見這位莫言，演奏起這首《黃河船夫曲》，卻自如地如同演奏一首小曲般，信手拈來！
這是什麼水平？
重生到現在，一直是劉宇凡「震」別人，如今，看著莫言的演奏，劉宇凡同學也被結結實實地「震」了一回，震得有些發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