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軍火之王 第六五零章 落難鳳凰不如雞

從蘇爾曼特到新西伯利亞,這一段路從地圖上看似乎並不太遠,可實際上卻有上千公里的距離,再加上郭守雲所搭乘的列車,是行進起來比老牛車快不了多少的低檔列車,也就是所謂的慢車,因此這一路走過來,至少需要花費超過一天半的時間。

對郭守雲來說,這一趟路程走的是快是慢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它走著很不安全,天知道那些搜查他的軍隊什麼時候會再次找上門來,第一次,在陳紅兵的掩護下,他還可以得脫大難,可第二次,第三次呢?他估計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不過郭守雲想不到的是,其實那些搜尋他的大兵,早就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北線去了,雖然說鐵路沿線以及秋明附近地區的搜索還在繼續,不過那都不是軍方搜查的重點地區。在與他分手之後,負責任且抱著必死之心的托洛克涅耶夫少校,並沒有按照預定計畫前往秋明,這位搞特種戰出身的少校,在他的人與對手發生第一次小規模交火之後,便突如其來的改變方向,調頭北上,一頭竄進了謝羅夫東南部地區的叢林里。緊接著,在此後的兩天時間裡,他就帶著人與前來搜索的西伯利亞軍區第六師打游擊,從而在最大限度上吸引了第六師的注意力,為郭守雲的潛逃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

而郭守雲更想不到的是,當他在火車上提心弔膽的享受「地獄旅行」的時候,遠東甚至是整個俄羅斯都炸鍋了。面對大哥所遭遇的危險,守成並沒有按照事先的計畫採取行動,與此相反,他似乎在一夜之間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根據他這個「代理總裁」的決定,遠東軍區在接到郭守雲最後發出的那一份電報之後,便進入了全面的戒備狀態,而這一道命令,顯然正中遠東軍區各位將軍的下懷。於是乎,在有人怒髮衝冠,有人添油加火的情況下,遠東一下子就熱鬧起來。在兩天時間裡,二十三空集駐紮在奧廖克明斯克的兩個航空大隊頻頻出勤,他們公然飛過後貝加爾軍區的防空區,直接進入西伯利亞軍區的控制範圍,以此給莫斯科方面製造壓力。與此同時,原駐紮在阿穆爾州的獨立十六師,在伊萬諾夫將軍的指揮下,進入赤塔州境內,兩天兩夜的急行,挺進到葉尼塞河流域。

遠東軍區的再次大範圍戒備,直接震動了莫斯科,克里姆林宮不久前才得到列寧格勒的保證,說是遠東不會再次出現令莫斯科中央頭疼的「獨立問題」,不過前提是莫斯科中央必須承認遠東共和國的存在,同時呢,這一共和國將以加盟共和國的方式永久性的保留在聯邦版圖之內。對於克里姆林宮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畢竟俄羅斯是聯邦制的國家,多一個存在於聯邦體制內的加盟共和國,要遠遠好於多一個分離於聯邦之外的獨立國家,而對於目前的遠東來說,這無疑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但是現如今呢,克里姆林宮這份高興勁還沒來得及消退呢,與列寧格勒達成妥協的遠東「領主」竟然生死不明了,而遠東呢,一夜之間炸開了鍋,暫時代替郭守雲執掌遠東大權的郭守成,似乎比他的哥哥更加瘋狂,更加無所顧忌,看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顯然是打算徹底搞分裂了。

出於對眼下危機的考慮,克里姆林宮在得知消息的當天,便做出了兩手準備,一方面,葉氏派出兩路總統特使,一路緊急趕赴西伯利亞軍區,一路則馬不停蹄的奔向遠東,他們要儘可能的挽回影響,避免事態朝更加惡化的局面上發展。另一方面,葉氏也做出了一個最壞的打算,那就是一旦時局失去控制,莫斯科必須趕在第一時間不擇手段的除掉郭守成,從而在根本上消除郭氏兄弟對遠東的控制。

同樣的,遠東局勢的變數,也給華盛頓方面帶來了影響。儘管郭氏與華盛頓之間還存在著諸多的隔閡與分歧,但是在白宮以及五角大樓的眼裡,郭守雲仍舊是他們目前最穩妥、最合適的一個選擇,除了他,華盛頓在遠東還找不出一個更好的代理人。可是現如今呢,這個最好的代理人竟然面臨著被人幹掉的危險,因此,華盛頓坐不住了,他們要開口,他們要說話,他們一方面要通過「說話」來挽救自己的代理人,另一方面,也需要通過「說話」擴大自己在俄羅斯聯邦內部的影響力

於是乎,就在遠東作出反應的當天,剛剛就任美國國務卿的克里斯托弗,緊急飛往莫斯科,與俄羅斯聯邦總理切爾諾梅爾金展開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會晤,嚴正申明了華盛頓在這件事上的立場——俄羅斯聯邦必須採取切實有效的措施,保證郭守雲的人身安全,否則,莫斯科將對遠東可能出現的複雜局勢擔負全部責任。

而相對於莫斯科、華盛頓來說,北京方面倒是沒有作出什麼公開的表態,不過作為北遠集團的總裁,孫紅羽在事發當天便趕到了哈巴羅夫斯克。也許,對於如今的北京來說,不過郭守雲能不能活著回來,他們都要保障郭氏兄弟對遠東的牢固把握。除此之外,說一句可能有欠公允的話,對於北京來說,如果這次郭守雲死了,或許並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同他相比,郭守成這個人似乎更容易接觸。

且不管攪和到這件事里的各方勢力如何鬧騰,郭守雲是生是死的事,此刻都不是外人所能控制的了得,這頭狡猾的小狐狸,就那麼窩在東進的列車上,睡著光板的硬座座椅,嗅著刺鼻的毛皮腥臭,緩慢但卻順利的向新西伯利亞挺進著。

兩年了,整整的兩年,郭守雲再一次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同時呢,也體會到了很多他在過去兩年時間裡都不可能體會到的東西。

誰能想像,一個身價數百上千億美元,手下直接控制著六百餘萬平方公里土地,可以決定上千萬人生死,跺跺腳能令整個俄羅斯聯邦為之顫抖的寡頭,竟然會因為沒錢而險些連飯都吃不上。

郭守雲沒有隨身帶現金的習慣,類似他這種人,一般就是一本支票走天下的主了,而這一次呢,為了逃亡,他顯然不敢動用自己手頭的現金支票了。在蘇爾曼特重新上車之後,這位巨頭上僅有的,就是零零碎碎的三千多盧布現金,這還是分手時托洛克涅耶夫少校從手下士兵那裡籌措來的。就這三千多盧布的現金,在購買車票的時候,又花去了七百多,於是,可憐的郭大巨頭,就得憑藉著區區的兩千四百多盧布一直吃到新西伯利亞。

最初,按照郭守雲的計算,兩千四百多盧布應該夠用了,畢竟這一路走過去,充其量就是兩天的車程,除了吃飯之外,還沒有什麼別的用錢的地方。但是,他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今的盧布匯率跌得很厲害,就在他身在車上的兩天時間裡,國際貨幣市場上盧布的匯率因俄羅斯聯邦局勢的突然動蕩,尤其是遠東軍區的全面戒備,而出現了又一個暴跌狂潮,短短兩天,盧布匯率暴跌兩個百分點,兌美元的匯率,已經降到了一千兩百盧布兌一美元的程度。這也就是說,在列車上的時候,郭大老闆的身價也就只有可憐的兩美元不到了。最要命的是,列車上的餐點供應人員黑的很,他們要價高不說,而且還會欺負人,看到郭守雲是個中國人,這些傢伙就說什麼都不收盧布,鐵了心的讓他用美元或者是人民幣付賬。

就這樣,在盧布貶值狂潮中篡取了巨額利潤的郭大老闆,終於品嘗到了他自己種下的惡果——沒錢吃飯,沒錢喝水,更沒錢買煙抽……那份窘迫勁,真是普通人都很難體會到的。郭守雲甚至考慮過要把他那塊特別版江詩丹頓腕錶賣掉,以此換取部分路費,可惜的是,即便他僅打算將這塊價值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美元的腕錶賣個百十塊,列車上也沒人來照顧他的買賣。本來嘛,且不說人家認不認牌子,就單說這個價碼擺在那兒,恐怕也能讓所有人望而卻步了——不是因為太貴,而是因為太便宜。「幾百塊甚至百十塊賣塊江詩丹頓,」這樣做買賣的人不是瘋子就是騙子,郭守雲那長相一看就知道不是瘋子,所以……

幸好的是,他這次在列車上碰到了兩位好心的同胞,陳氏兄妹看出了他的窘迫,因此,沒到吃飯的時候,總是要給他帶上一份。對於這對兄妹來說,他們或許認為自己這是在行善積德了,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他們布施的對象,卻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世界級富豪,人家送給他們的那一塊打火機,就是他們辛辛苦苦幹一年也賺不回來的。

「或許,這就是上帝對我的一次處罰啊,」漫長的兩天里,出現在郭守雲腦子裡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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