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軍火之王 第六三八章 你落伍了

維克托這頭老狐狸,他心狠歸心狠,手段毒辣歸手段毒辣,可說到底,他倒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為了能夠消除來自遠東的威脅,他多少也算是想盡了辦法,看看他為郭守雲所開出的條件,無論是前一個還是後一個,可以說都是這世界上大部分人夢寐以求卻又求之不得的。坦率的講,前一個條件,如果放在兩年前,郭守雲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後一個條件倘若放在一年前,他同樣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至於現如今……這兩個條件對他來說,都過於的苛刻了,根本沒有任何接受的可能。

「維克托先生,」郭守雲面色一整,他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對自己的老岳父說道,「請允許我此時此刻這麼稱呼『您』,對我來說,『您』這個稱呼,我還從來沒有對其他人用過,即便是如今那位坐鎮克里姆林宮的葉利欽先生。記得一年半之前,您與我洽商遠東事務的時候,給我了可以主導一切的權力,我知道,當初若是沒有您的支持,我也好,郭氏集團也罷,都無法走到今天這一步。因此,對您,我一直以來雖然表面上做得一切都算不上尊敬,可是在心裡,您卻是我自認為唯一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這算是奉承我吧?」維克托淡然一笑,插嘴說道。

「隨便你怎麼想,」郭守雲沒有理會老東西的調侃,他繼續說道,「現在,既然你要與我談這種直接關乎到遠東最根本利益的問題,那麼好,咱們就放棄所有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直接討論一個最關鍵、最基本的問題。請您告訴我,按照您的打算,我應該如何退出遠東?結束郭氏集團的全部業務,將它關張大吉,然後裹夾著集團的全部資金,不顧遠東上千萬人的生存與未來,就那麼堂堂皇皇的離開,還是我自己玩一手失蹤,將郭氏集團的全部權力,都轉交給一個您所能信任的人?如果是前者,那麼請您告訴我,遠東上千萬人的利益、未來,將交給誰去負責?如果是後者,我也要請您告訴我,你打算讓誰去擔起這個責任,這個人是否能夠把工作做到位,是否能夠讓遠東的經濟繼續發展下去,是否能夠讓遠東的社會繼續穩定下去,他的能力是否足以服眾?如果您能夠回答我的這些問題,那好,我願意接受您提出來的全部要求,夾著尾巴老老實實滾出遠東。反之,如果您不能回答這些問題,甚至是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那麼我必須說一句,您對您的國家並不忠誠,準確的說,您的那份愛國心因為極度的執拗,而陷入了不知所謂的痴狂。如今的現實是,遠東的經濟在發展,而聯邦的經濟仍舊泥足深陷,遠東人期望他們的生活越過越好,經濟越來越發達,無論是誰出面領導遠東的未來,他都必須堅定不移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不幸的是,同樣無論是誰,只要在這條路上繼續走,遠東的獨立傾向都會越來越高漲,反之,倘若他不走這條路,那他在遠東就站不住腳。維克托先生,你今天可以迫使我放棄在遠東的一切,但是你卻無法迫使遠東人放棄他們追求更好明天的訴求,因為有這一階段郭氏集團的舉措作比較,我今天即便是放棄了這一切,到明天,倘若我都後繼者無法有效的推進遠東經濟發展,遠東人也會想方設法的把我找回來。所以,要我說的話,如今遠東獨立傾向的根源並不在於我,也不在於郭氏集團,甚至不在於遠東,而在於整個聯邦,在於聯邦整體經濟的萎靡不振,在於各方政客罔顧國家利益,將全部精力都投放在權力鬥爭之中,而忽視了最基本的經濟建設。」

「岳父大人,」說完這一番話,郭守雲的口吻一變,他笑眯眯地說道,「正事說完了,咱們可以來談一些題外話。呵呵,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對我會如此的不放心,當然,對我來說,這些問題也並不是那麼的重要,這次,你讓我來列寧格勒,且不論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目的,我都來了,而我之所以要來,一方面是要對你說上面那一番話,另一方面,還有一個建議要給你提出來,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你說吧,我聽著呢,」維克托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老了,該退休了,」郭守雲直截了當地說道,「在我看來,你的觀點也好,處事手段也罷,都已經落伍了,你腦子裡那些思想,對現如今這個時代來說已經不適用了,更直接的說,你已經落在了時代的背後,成為了這個國家發展的最大障礙了。你知道東西方之間最大的社會差異是什麼嗎?有人說是意識形態上的差別,也有人說是國家體制上的差別,可在我看來,這些說得都不具體,如果讓我來闡述,我會說東西方的最大差別,在於國家利益分配方式的根性區別。對於你,以及與你同輩的那些人來說,國家的整體利益永遠高於一切,為了保障它,任何人、任何團體都應該毫不猶豫的作出犧牲。而現在呢,國人的思想放開了,他們有了太多的自主思維,而在這種思維的影響下,他們看待問題的角度,會首先從自身的利益切入,如果施政者能保障他們的利益,那就會得到他們的擁護,反之,即便你們把這個國家的利益維護的再完善,他們也會唾棄你,鄙夷你,甚至是想方設法的推翻你。老傢伙,我今天可以給你下一句斷言,你今天趕走了我這個聽話的郭守雲,那麼明天,不,或許就在晚上,一個新的、不聽話的『郭守雲』就會在遠東站出來,他會用最生動的事實告訴你,什麼叫民心可用而民意不可違。」

女婿這種長篇大論的說教,令維克托的心情極其郁蹙,其實,郭守雲說的這些大道理,他自己何嘗不明白,否則的話,早在前幾個月剛剛意識到遠東問題嚴重的時候,他就已經對自己的女婿下手了,何必還要等到現在呢。

「民心可用,民意不可違,呵呵,好,好,」沉默良久之後,維克托突然笑了,他手扶著下巴,歪頭說道,「從政幾十年了,這樣的說法我固然曾經聽到過無數次,卻從來都沒有用心儘力的去考慮過,而今,你把它推到我的面前,真讓我有一種……落後的感覺。」

郭守雲沒有說話,他看著對面這位蒼老的「九尾狐」,心知他需要時間來接受一些東西。

感慨了一番之後,維克托欠了欠身子,試圖從自己的躺椅上站起來。但可能是因為健康條件惡化的緣故,他連續用了兩次力,都沒能坐直身子。迫於無奈,他朝女婿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過來扶自己一把。

「蘇斯洛夫同志是睿智而富有遠見的,但是,他顯然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在這個國家裡,十年之後的情況與十年之前的情況截然不同了,」在郭守雲的扶持下,維克托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一手捂著小腹,看似步履蹣跚地走到對面那方書架前,從第二層最右側的位置,取出來一本厚厚的、沒有書名的黃皮後本書。而後,一邊走回座椅,一邊說道,「意識形態和家國觀念,再不是人們所關注的問題,人們所崇尚的,只有一個金錢,所謂拜金主義已經全方位的侵蝕了這個國家,侵蝕了我們的全部。」

老頭手上那本大部頭的黃皮書看上去很陳舊了,就連封套的色澤都已經嚴重退化了,不過從外表上看,它的保存顯然相當完好,包括扉頁在內,竟然沒有半點摺紙的地方。說實話,郭守雲對這本書很好奇,他看得出來,對老狐狸來說,這本書相當重要,甚至比那些馬列著作還要重要。

「呵呵,咱們翁婿兩個相處的時間,細數來看似乎並不長,」將黃皮書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維克托淡然一笑說道,「不過咱們彼此間的了解,應該算是比較透徹了,我相信,你對我的過去,嗯,準確地說,是對我所掌握的那些東西很感興趣。怎麼樣,小狐狸,我沒說錯吧?」

「是人就會有好奇心,」聳聳肩,郭守雲說道,「你的女婿雖然不是好人,可終究是一個人,所以呢,我的好奇心也很強大,以至於令我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

「呵呵,那就好,」維克托笑道,「正好,今天咱們翁婿兩個都有大把的富裕時間,如果你不覺得厭煩的話,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嗯,一個應該從十年前,甚至是更早一段時間講起的故事。聽了這個故事,你心中的那些疑惑相比就會打消很多了。」

「是與你有關的嗎?」郭守雲怦然心動,他知道,也許自己眼前的迷霧,有可能在今天顯現出一絲光明了。

「當然與我有關,」維克托點頭說道,「不過在聽這個故事之前,我有兩句話要說在前面。第一句,今天你聽到的一切,僅限於你自己了解,出了這個門,你就要把一切都鎖在心裡,即便是對妮娜,你也不能提起半個字。第二句,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選擇機會,如果你還拿不定主意,那麼今天出了這個門,你就再也回不到十月賓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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