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軍火之王 第五零五章 如此簡單

「很顯然,作為一個區域性的綜合壟斷集團,遠東的市場繁榮、民生穩定,是有利於郭氏集團發展壯大的,因此,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先生在今後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甚至可以說是只要郭氏集團的基礎還在遠東,那您就不會放棄將遠東經濟引向良性循環的決定。」葉列娜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先生,我說的對嗎?」

「不錯,收割羊毛的基礎是,必須讓自己圈裡的羊吃飽喝足,正常發育,這樣才有持續不斷的羊毛供應,難道我這樣做存在什麼問題嗎?」郭守雲笑道。

「對先生來說自然不存在問題,可是對聯邦來說,這種做法卻存在著很大的問題,」葉列娜笑道。

「問題在哪裡?」郭守雲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不妥當的地方,不過這種意識很模糊,他暫時歸攏不起一個完整的概念。

「如果說先生最初立足遠東的時候,曾經試圖打消這裡對莫斯科的向心力,那麼您的目的達到了,而如果說你在意識到獨立風險之後,試圖通過對遠東軍區的整改,重新加強這裡對莫斯科的向心力的話,那麼您顯然是失敗了,而且還是註定中的失敗,那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除非您能趁現在局面還沒有徹底定型的時候便拋棄一切,全面向莫斯科投降。」葉列娜語氣舒緩地說道,「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分裂意識就是毒種,而地區性的經濟差距就是最佳的催化劑,區域性的強力集團就是最好的暖棚,當這些條件一一具備的時候,毒種就會發芽,會飛速的成長,大面積的蔓延,以至於誰都無法在短期內將它徹底清除。正如咱們前面所說的,先生為了保持自己在遠東的利益,就必須充分發展這一地區的經濟,必須讓這裡的經濟市場穩定運行,讓至少大部分人的生活能夠一步步走向富裕。與此同時呢,在遠東之外的聯邦地區,激烈的政治鬥爭還在延續,而且是長時間的延續,經濟問題沒有人去考慮,大家都在坐視它一步步走向惡化。長此以往,日復一日,遠東的經濟將會成為全聯邦境內絕對的翹楚,遠東人的生活條件將會遠遠超過其它地區的居民,在這種情況下,遠東人與俄羅斯人將會基於生活、經濟條件的不平衡,產生一道深遠的隔閡,而且是無法彌補的隔閡。」

夾著煙捲的兩根細長手指輕輕一抖,很颯爽的彈去一抹煙灰,葉列娜笑道:「先生還記得前天晚上前艙瞭望塔上那一幕嗎?挈廖緬科將軍與西羅諾夫將軍之間的對話你不會忘記吧?可以肯定的說,將來有一天,遠東人與俄羅斯人的矛盾,將會比他們之間矛盾更顯激烈。基於優越的生活條件,遠東人會把除遠東之外的俄羅斯人看成『窮鬼』,而遠東之外的俄羅斯人則會對遠東人充滿嫉妒,為了分享更多的利益,更優越的生活條件,今後若干年裡,將會有更多的俄羅斯人向遠東遷移,同時,為了保障自己的工作機遇、生活空間甚至是那點微不足道的優越感,遠東人不用任何野心家的挑唆,也能自發的團結起來排斥移民。到那時,在遠東人的眼裡,同屬俄羅斯民族的移民,再不是他們的同族兄弟,而是卑鄙無恥的外來者,是他們各項權利的爭奪者,是乞丐,是吸血鬼,是應該從遠東土地上徹底趕出去的入侵者。」

葉列娜的話令郭守雲有一種脊背出汗的感覺。

「先生對權力的倚重之心太過了,以至於您忽視另外一個應當給與足夠重視的問題,那就是民意,」葉列娜呶呶小嘴,吐出一個淡藍色眼圈,「這東西雖然在大多數時候都不起作用,但是一旦環境適合,它就能釀出一場風暴,誰擋在風暴前面,誰就必須死,哪怕這個人是最高的當權者,是先生您這樣的實權人物。」

「而現在一個更大的問題是,遠東的經濟發展模式是一個畸形,先生最先打造出來的並不是一個廣泛的富裕階層,而是一個極小範圍內的『權貴資產階級集團』,這個集團在遠東享有絕對的特權,享有莫斯科都不具備的絕對影響力。先生的權力固然很大,可是您的權力並不是天生的,從根本上來說,它是這個『權貴資產階級集團』賦予您的。由於這個權貴集團本身具備很大的鬆散性,所以這些人彼此間並不信任,甚至缺乏必要的聯繫,對於該集團的每一個成員來說,他們公認的、值得信任的人只有您,您是他們的利益代表,是他們的靈魂人物,是他們的精神領袖,所以他們中任何一個單獨的人,都不可能對您的權威構成威脅,也正因為如此,您在遠東才能掌握著絕對的話事權。」葉列娜說道,「可是這些人現在已經體會到了遠離莫斯科中央的甜頭,當他們普遍認為遠東獨立才更加符合他們利益的時候,先生,您會怎樣選擇呢?當他們的利益與遠東大部分民眾的利益行程一致性的時候,先生,您又該如何選擇呢?難道到那個時候,您還要擋在他們面前高舉反獨立的大旗嗎?呵呵,那毫不客氣的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如今郭氏集團內的任何一個人,守成先生也好,妮娜夫人也罷,甚至是您哪位遠在加拿大的妹妹,只要他們中有任何一個人跳出來,站在您的對立面上,那您的權威就會面臨徹底崩潰的危險。那個與您走的最近的『權貴資產階級集團』會首先發難,朝好的方面想,他們會把您軟禁起來,朝壞的方面想,他們甚至會直接把您清理掉,然後通過他們手中所控制的資源,歪曲事實,將您數年間為遠東經濟所作出的努力,輕而易舉的轉換到守成先生、妮娜夫人,甚至是您妹妹身上,從而重新為他們自己、為所有遠東人,樹立一個權威,樹立一個象徵。坎坎坷坷、波瀾起伏若干年,先生最後需要的,難道就是為別人織一件嫁衣裳嗎?」

葉列娜說的是酣暢淋漓、精準到位,郭守雲聽的如醍醐灌頂、靈智大開。不得不說,過去的他一方面過份信任自己手中的權力,另一方面也是囿於前世的那些記憶歷程,所以對這種「底層」的問題沒有給予太多重視。他一貫考慮問題的思路,就是莫斯科的鬥爭如何、列寧格勒的狀況怎樣,卻很少考慮遠東在一系列國家權力鬥爭里將會走向何方。而在對待遠東內部的問題上,他無論處理什麼事情,都是採取一種手段:收買不行就強力打壓,可在今天呢,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權威可以用來單獨打壓遠東利益集團內的一部分人,甚至是很大一部分人,但卻不能用來普遍打壓整個利益集團,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話說回來,在考慮到這些危險的時候,郭守雲的腦子裡還伴隨著一個疑問——眼前這個女人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一番話呢?難道她這個出身克格勃的女人,也支持遠東獨立?

「嗯,儘管不願意接受,可我也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暫時將全部的疑問都壓在心底,郭守雲微笑道,「那你告訴我,面對這種狀況,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解決?」

「呵呵,還是剛才那句話,什麼都不做,」葉列娜笑道,「如果我是先生的話,那在對待獨立思潮這個問題上,我既不會公開支持,也不會公開反對。一方面,無論我是否表明公開的態度,莫斯科那邊都不會信任我,我何必去做那種受累不討好的無用功?另一方面,我本已經在遠東佔據了優勢地位,遠東的普通人也好,利益集團也罷,他們需要的不是我贊成,而是我不反對就好,他們就像一部自行運轉的機器,只要沒有外力阻止他們,這部機器就會那麼緩緩自己運行下去。呵呵,總而言之,動有動的霸道,靜有靜的韌性,我所要做的,就是查看好時機,在動與靜之間穩定轉換,從而將大局牢牢的掌握在手裡。」

「好一個動有動的霸道,靜有靜的任性,這句話,我會記住的。」從床上站起來,郭守雲緩步來到葉列娜的身前,他伸手在女人柔薄的嘴唇上輕輕揉弄一圈,而後拂過她嬌俏的下巴,最終將手掌停留在那細嫩修長的脖頸上,笑道,「不過我現在也有一個問題。」

「先生是想問我究竟有什麼立場嗎?抑或是說您對我的野心持有懷疑?」葉列娜微微一笑,搶先說道。

「不錯,我感覺你的想法,似乎與契卡俱樂部的綱領大有出入。」郭守雲笑眯眯地說道。

「那我只能回答先生一句話,我認同俱樂部的綱領,也願意服從俱樂部的命令,但與此同時,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志趣。這就與我所謂的野心一樣,我只是不希望被人僅僅看成一個可有可無的翻譯,當然,更不希望被人看做一個只能用來發泄性慾的人肉玩具。」葉列娜聳聳肩,說道,「如此簡單而已,先生能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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