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疆凝視著少女，沒有迴避，更沒有退縮。
因為意識存在於少女創造的虛無空間內，所以根本不用楚天疆說出來，少女就知道他想要什麼。
「人類是一種接近完美的三維智慧生命。自然進化產生，有很強的適應能力，沒有嚴重的自毀傾向，社會性很強，進化速度也很快。可惜的是，人類從始至終沒有認識到生命進化的本質。不管是自然產生、還是干預生成，進化都是為了獲得更為廣闊的生存空間，讓族群能夠生存下去，戰勝一切外來挑戰。受短淺的眼光，以及各種古怪思想影響，在進入工業化時代之後，人類的進化速度不但沒有加快，反而放慢了，也就錯過了最後的機會，錯過了生存的機會。」
「不！」
「人類沒有跨過門檻，被淘汰只是遲早的事情。」少女看著楚天疆，她說的是事實，根本不容否認。
楚天疆咬了咬牙，說道：「好吧，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把我的意識保存下來，而且把我從夢境中喚醒？」
「我開始提到過，最初的時候，創建三維微宇宙只是一個試驗項目，有點像你們描繪工程圖紙。只是，隨著降維工程啟動，成為我們唯一的生存手段，這就不再是試驗項目，而是真正的工程了。正如你所說，我們無法在三維空間里直接存在，因此我們需要一種可以讓我們的思想與文明能夠延續下去的載體。」
「人類？」
少女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我可以跟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
楚天疆長出口氣，說道：「你說過，我的身軀還活著。如果你肯幫助人類走出困境，我可以做你的載體。」
「你？」少女笑了起來，隨即搖了搖頭。「你能在一張圖紙上，描繪出你整個人的三維立體圖嗎？」
「這……」
「我需要載體，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所有人。」少女指了一下楚天疆，說道：「從理論上講，需要無數個三維空間的智慧個體，才能完全承載我的思想。可惜的是，這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事情。所以我需要足夠多的個體，從而在降維之後，儘可能的把我的思想與我的知識保存下來。」
楚天疆沉默了，羅晉勇猜對了，卻出現了偏差。
「我曾經信任你，相信你能做到，可惜的是……」
「這是你創造的唯一的微宇宙？」楚天疆突然問了一句。
少女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與你們一樣，我們也是由無數個個體組成的，而且比你想像的還要複雜。受資源限制，只有極少數個體獲得了降維的資格，而且每個個體都只能創建一個三維微宇宙，用來承載他的思想與知識。你說得沒錯，我只創建了一個微宇宙，而這個微宇宙的存亡決定著我的命運。」
「那麼，你沒有別的選擇。」
「這也是我把你的意識保存下來，並且把你從夢境中喚醒的原因。」
「是嗎？」楚天疆已經猜到了這一點。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而且是最後的機會。」
「你仍然相信我？」
「我沒有別的選擇。」少女淡淡一笑，說道，「我送你回去，回到你的身軀裡面，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我不會幫你。」
「為什麼？」少女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如果遭到奴役，活著還有什麼價值？」
少女突然大笑了起來，楚天疆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顯然，你完全誤解了我的意思。」少女收住笑聲，說道，「沒錯，我需要人類，需要人類做我的思想載體。只不過，與你理解的完全不一樣。我不會幹預個人意識，也不會去控制任何人。」
「是嗎？」
「人類的大腦，開發與利用的程度還不到百分之五。只要有足夠多的個體，我需要的只是每一個個體的很小一部分。比如說，加入有一千億人，那麼人類承載我的思想，充其量只會佔用大腦神經細胞的百分之五。如果是五千億，那就是百分之一。總而言之，承載我的思想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影響。」
楚天疆看著少女，覺得她在撒謊。
「當然，你也沒有別的選擇。如果你拒絕與我合作，我肯定會在降維的時候消亡，人類仍然會遭到奴役。」
「你……」
「真正的奴役，比你想像的還要悲慘。」
楚天疆想到了海洋館裡的海豚，還有動物園被關在籠子里的那些野生動物。
「我沒有別的選擇，你也一樣。」少女稍微停頓了一下。「對了，她們還活著。」
「你把她們的意識保存了下來？」楚天疆立即問了一句。楚天疆知道，少女說的是尼科爾她們。
少女點了點頭。「與你一樣，她們的意識保存在一個隔離空間內。雖然她們的身體已經泯滅，但是我可以讓她們復活，讓她們回到你身邊。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們完全的自由。」
「這就是你開出的條件？」
「怎麼，還想要跟多嗎？」
楚天疆咬了咬牙，說道：「對你來說，既然人類如此重要，為什麼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而不是直接出手？」
「對火星文明的干預已經證明，大文明直接介入，只會使結果變得更加糟糕。」
「僅僅如此？」
「上次見面，我已經提到，如果我直接介入，必然會引發大文明之間的全面戰爭，而在降維結束，三維宇宙穩定下來之前，大文明的戰爭只會導致更加嚴重的災難，甚至會導致正在生成的三維宇宙崩塌。」
「沒別的了？」
「入侵地球的是一個已經掌握了先進科技的微文明，而且是由另外一個大文明的智慧個體創造的微文明。」
「這麼說，大文明之間的戰爭已經爆發了。」
「戰爭從沒結束過。」少女嘆了口氣，說道，「引發戰爭的根源是資源，戰爭卻消耗了大量資源，從而迫使大文明集體降維，避免在四維宇宙坍塌的時候集體毀滅。雖然停戰協議明確禁止大文明介入微宇宙的戰爭，但是沒有限制微文明之間的戰爭。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是做這個限制的原因很簡單。」
「什麼？」
「三維宇宙與四維宇宙有著根本上的區別，在三維宇宙中，四維宇宙中的戰爭手段受到了限制。也就是說，任何一個大文明都不了解微宇宙中的戰爭方式，而微文明之間的戰爭恰好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可以觀察，可以學習，可以模仿，但是不能介入，至少在降維完成之前不能介入。」
「所以你只能袖手旁觀？」
少女點了點頭，說道：「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你必須依靠自己，依靠你從我這裡了解到的東西去戰勝入侵地球的敵人。不要輕視敵人，也不要想得過於複雜。當文明發展到一定的程度，戰爭方式也會發生改變。征服與奴役一個文明，說起來很複雜，可是對一些已經掌握了先進科技的文明來說，做起來並不困難。」
「比如呢？」
「你要記住的只有一點。」
「什麼？」
「低等文明不管做什麼，都無法改變微宇宙的基本屬性，即能量與質量水平，也就不會對高等文明利用微宇宙產生負面影響。」
「這……」
「人類仍然是低等文明，所以人類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對已經佔領地球，並且準備在將來開發地球，乃至整個微宇宙的入侵者來說，根本無關痛癢。正是如此，人類才沒有徹底滅絕。」少女淡淡一笑，說道，「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人類是高等文明，那麼現在恐怕已經滅絕了。」
「我還有多少時間？」
「非常短暫。」
「降維已經全面開始了？」
少女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得沒錯，降維進程已經全面加速。你是我的唯一希望，也是人類的唯一希望。我沒有時間與資源去創建第二個微宇宙，如果你失敗了，後果將難以設想。」
「如此重要，你能做的僅僅是把我送回去？」
「我給過你一次機會，可惜你沒有把握住。如果你能夠更早的掌握能量源的奧妙，戰勝威廉姆斯，人類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威廉姆斯為什麼會獲得質量源！？」
少女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不可能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可惜的是，你們都失敗了。」
楚天疆猛然明白了過來，威廉姆斯獲得質量源也是大文明智慧個體的傑作。
「他還活著？」
少女搖了搖頭，說道：「他沒有你這麼幸運，在通道關閉前，他的意識沒有進入畸變空間。」
「尼科爾她們還活著？」
「她們的意識一直跟你在一起。」
楚天疆咬了咬牙，說道：「記住你的承諾，希望你不要反悔。」
「前提是，你得抓住這次機會。」
「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