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到來的時候，天空沸騰了一樣，蔚藍的天空突然變得通紅，然後冒出一大片不斷翻滾膨脹的白色雲霧。當天崩地裂般的雷鳴聲傳到時，雲霧已是鋪天蓋地，一個燒得通紅的物體從雲霧裡衝出來，拖著長長的煙塵尾跡，在尖銳的呼嘯聲中劃破天空，直到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下。
「那邊是太原。」
「不止太原，還有西安與石家莊。」楚天疆回過頭來，對拿著望遠鏡的張小剛說道，「恐怕我國所有人口在兩百萬以上的城市都受到了攻擊。問題是，地外文明不知道我們已經疏散了所有大城市嗎？」
「或許，入侵行動早已計畫好，只是按照計畫實施。」
「老張，大災難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如果這是一場戰爭，別說地外文明，即便是我們也會修改作戰計畫。」
張小剛一愣，說道：「老楚，你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走，我們去找教授。」
兩人立即返回指揮中心，找到了正在跟梅蘭妮低聲商量的羅晉勇。
「教授……」
「什麼事？」羅晉勇點了點頭，梅蘭妮才轉身離開。
「是不是所有大城市都已遭到攻擊？」
「當然，有例外嗎？」
「這就是個天大的例外。」張小剛把羅晉勇的一名助手叫了過來，「我們去辦公室，有事情過來找教授。」
「教授，走吧。」楚天疆叫上了羅晉勇。
「你倆幹嘛？」
「教授，你想過沒有，現在的情況很反常。」
「反常？」
張小剛點了點頭，走到前面，首先進了羅晉勇的辦公室，等到羅晉勇與楚天疆進來，又關上了門。
「大災難之後，我們進行了大範圍疏散，隨後把疏散擴大到全國，所有大城市的居民都轉移到了小城市與鄉鎮，而且至今沒有讓疏散人員返城。除了我們，其他國家也先後進行了全國範圍的疏散。」楚天疆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香煙，「到目前為止，恐怕只有處於無政府狀態的美國，才有大量疏散人員返回城市。其他國家，哪怕法德意這樣的歐洲國家，也會延遲返城時間。」
「這是當然。」
「那麼，絕大部分大城市根本沒有居民，至少沒有太多的居民。」張小剛去櫥櫃里拿出了一瓶二鍋頭。「如果你跟威廉姆斯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地外文明不是撲了個空，在做無用功嗎？」
「這……」羅晉勇接住張小剛遞來的酒杯，「也許，地外文明會首先建立基地。如果生活物資有保障，城市最適合人類居住，而且也適合控制與管理，而地外文明肯定需要這樣的基地。」
「你認為地外文明會為捕獲的人類提供生活保障？」
「當然有這種可能。」
「關鍵不是這個。」楚天疆點上三根香煙，給張小剛與羅晉勇各分了一根。「大災難已經過去快半個月，即便地外文明需要巢穴，也用不著佔領全部大城市。關鍵是，如果地外文明知道我們已經疏散，就會及時調整進攻部署，比如分出部分力量去對付疏散到郊外與小城市裡的平民。現在的情況卻是，第一批到達的宇宙飛船全都去了大城市，地外文明沒有對付疏散的平民。」
羅晉勇皺起眉頭，說道：「這說明了什麼？」
「很明顯，地外文明早就制訂好了入侵計畫，卻沒有及時修改。」楚天疆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只有三種可能。一是地外文明不削於改變計畫。二是來不及改變計畫。三是不清楚現在的情況。」
「這……」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我們做什麼都沒用。實力差距擺在這裡，敵人強大到不需要顧慮我們的抵抗行動。」張小剛一口喝光杯子里的二鍋頭，「如果是後兩種情況，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這個強大的文明在戰爭藝術上非常落後，嚴重缺乏戰爭經驗，甚至從來沒有經歷過戰爭。」
「這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楚天疆笑了笑，說道，「如果一個文明強大到，足夠輕而易舉的消滅附近的文明，就不會重視戰術。這就如同美軍打伊拉克一樣，巨大的實力差距，讓美軍根本不需要在乎戰術，巨大的戰鬥力優勢，足夠彌補戰術上的缺陷。相反，如果交戰雙方勢均力敵，戰術將其到決定性的作用，特別是對稍弱的一方來說，正確的戰略與戰術是彌補作戰能力差距的唯一辦法。設想一下，地外文明徵服的都是弱小的文明，而且持續了很久，還會在乎戰爭藝術嗎？」
「即便如此，也表明我們跟地外文明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確實如此，可是別忘了，我們曾經戰勝過強大的敵人，而且依靠的正是正確的戰略戰術。」
羅晉勇嘆了口氣，隨即苦笑著說道：「你認為，這像幾十年前的抗日戰爭嗎？雖然在那場戰爭中，我們確實沒有技術優勢，但是侵略者的優勢並不明顯，至少在技術上與我們處在同一個層面上。區別只是誰的槍械更精良、誰擁有更多的火炮、誰的兵員素質更高，即便我們的武器更糟糕，可是照樣能夠殺死敵人。相反，在這場戰爭中，技術上的差距已經達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
「不管怎麼說，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怎麼利用？」
張小剛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楚天疆正在思索，沒有把心思放在這個問題上。
「不過，你們開始說的，提醒了我。」
「是嗎？」
羅晉勇點了點頭，說道：「讓我想到了一個忽視了的問題。這就是，我們面對的很有可能不是一個文明，而是這個文明中的一個個體。」
「什麼？」張小剛立即瞪大了眼睛。
聽到這話，楚天疆也是一驚，朝羅晉勇看了過去。
「你們想想，如果威廉姆斯的判斷是正確的，我們這個宇宙是地外文明創造的，而且比我們看到的小得多。那麼地外文明只創造了這一個宇宙嗎？還有，如果地外文明的科技極為發達，一個個體需要的資源就極為驚人。人類文明的發展也已證明，隨著科技進步，個體消耗的資源呈幾何級數增長。在石器時代，能吃飽就不錯了。到了農耕時代，除了吃飽還需要穿好。到了工業時代，還要追求精神享受。到了信息化時代，一個人消耗的資源，恐怕相當於石器時代一萬倍。文明發達到某種程度，恐怕一個個體需要的資源就相當於一顆行星，甚至是整個恆星系。」
「確實如此。」張小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羅晉勇喝了一口，發現是酒，又一口喝光。「還有一點，可以簡潔證明這個猜測。這就是，隨著科技進步，文明個體間的交流變得越來越複雜，因此低級文明的交流方式，在高級文明中未必行得通。拿人類自身來說，石器時代的語言很簡單，在牆上畫一些圖案就能傳遞信息。到了農耕時代，語言變得複雜，但是依然較為簡單，很多事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可是到了現在，語言不但變得更加複雜，而且一些科技信息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即便書寫成下來，也只有專業人事才看得懂。如果人類文明繼續發展下去，語言肯定會被更加有效的交流方式淘汰。」
「心靈感應？」
羅晉勇點了點頭，說道：「這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是，這種交流方式對文明中的個體所造成的影響。打個很簡單的比方，加入每個人都是一台功能齊全的計算機，而我們現在所用的交流方式，相當於用軟盤、光碟等等把信息儲存下來，然後交給另外一台計算機。如果以心靈感應的方式進行交流，那麼就相當於建立了一個巨大的網路，每一台計算機都能在這個網路中交換信息。說得簡單一點，人類個體間交流方式的變化，就如同計算機從單機時代進入了網路時代。」
張小剛的眉頭跳了幾下。
「教授，你是怎麼想到的？」
「與梅蘭妮建立起了心靈感應之後，我就想到了。不過，這還不是關鍵。」
「雲計算！」張小剛嘀咕了一句。
羅晉勇勉強笑了笑，說道：「老張說到了重點上，這才是關鍵。人類還沒有進化到可以承載地外文明智慧的地步，相當於計算機的硬體還不夠先進，可是擁有數量上的優勢，如果能夠通過心靈感應，把所有人聯繫起來，地外文明就能將其超強的智慧施加到整個人類群體身上，每一個人都只是這個智慧的承載者之一，而整個人類群體，將共同成為這個智慧的載體。」
「這與你開始提到的猜想有什麼關係？」楚天疆問了一句。
「老楚，相信我，任何文明都是由個體組成的，絕對沒有例外。」
「為什麼？」
「如果文明沒有個體，也就沒有了競爭，也就沒有了進化的動力，因此也就不可能發展出先進科技。」
「如果進化到最高級別呢？」
「有最高級別嗎？」
楚天疆一愣，隨即知道這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