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出乎羅耀國的意料，第一個告知他奉系和青年黨密謀的，竟然是川島芳子。
1926年10月中旬，羅耀國終於結束了收穫頗豐的歐洲之行，又一次踏上了中國的土地。他和安思華是在天津上的岸，隨後便入住了天津最好的利順德大飯店。這幢只有三層樓的英國古典式建築位於天津英租界內，是中國最早的大飯店，也是天津最好的去處。羅耀國要在這兒見一下軍情局安排在北方的「三架馬車」——北京站站長吳重、天津站站長白斯文、東北站站長完顏豪。
不過第一個敲響豪華套房大門的卻是女扮男裝的川島芳子。說起羅耀國和川島芳子的關係實在是有點兒「特殊」，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是危險人物，而早晚還將是敵人。不過自從武漢的一夜情後，雙方的心裏面卻都有了對方的一席之地。或者說都覺得自己還可以從對方身上得到些什麼好處。
豪華套房的客廳裡面，羅耀國和他的「危險情人」默默對坐著，兩盞清茶擺在他們面前，飄散著裊娜變幻的香氣。
「說實話你還是穿和服比較漂亮。」羅耀國在腹誹了一陣川島芳子的男裝打扮之後，終於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
芳子微微翹起了小嘴，一雙美目注視著羅耀國，輕輕哼了一下：「我這是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無緣即將發生的又一輪中原逐鹿。只好……偷偷扮了男裝來給某個負心薄倖臭男人報個信，好讓他有個準備，到時候別兩手空空一無所獲。」
「又一輪中原逐鹿……」羅耀國不動聲色望了對方一下，這川島芳子能打聽到的也只有奉系的機密，難道是奉系又要有什麼大的軍事行動了嗎？眼下奉系的情況很不妙，東北老窩有變，西北共產黨和馮玉祥有虎視眈眈，隨時也要開打……他們應該是有了什麼應對的辦法了吧？
川島芳子此時站起身，坐到了羅耀國身邊，將身子輕輕靠在他的身上，用一股屬於年輕女子特有的幽香撩撥著對方。又將櫻唇湊到羅耀國的耳邊，輕聲道：「這次奉系打算把河南和吳子玉拋出去，讓馮煥章和你們的左派同志去瓜分。然後以偏師援晉拖住共產黨的中央紅軍，再以主力出關消滅東北的那兩股紅軍……怎麼樣？人家心裡還是裝著你的吧？這麼重要的消息，人家一得到就第一個來告訴你了。」
羅耀國伸出手在芳子光滑細嫩的俏臉兒上摸了一下，心說這小丫頭應該是受了日本人的指派來給自己通風報信的吧？這日本人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青年黨和國民黨左派又是什麼打算？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還蒙在鼓裡？莫非他們現在……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漸漸湧上了心頭。
「這些消息都是日本人讓你來轉告的嗎？他們……有什麼目的？」羅耀國的話兒冷冷的，聽上去有些滲人。一個日本，一個蘇聯，這兩個惡鄰從來就沒有安過好心，現在日本人又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川島芳子卻是輕輕一笑，嬌嗔道：「呼，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兒，實在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是無所不知的呢。看來我這個雙面間諜還是有些用處的吧？」
本來羅耀國差不多就應該是「無所不知」的，他是穿越的嘛！可是現在這歷史已經給篡改的面目全非了。羅耀國淡淡地看了一下懷中的小美人，冷笑一聲：「芳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日本人告訴我這些事兒，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川島芳子也模仿著羅耀國的口氣哼了一聲：「日本人能有什麼好意思？還不是想讓你們安安分分待在南邊，別想趁著中原有變就想從中撈一把。不過……看在我們倆是露水夫妻的份上，我倒是可以透露一點兒日本人的底牌。他們可以接受的底線是徐州以南歸你們，只要你們的軍隊不進山東，他們是不會武裝干涉的。」
羅耀國吸了口氣，輕輕撫摸著芳子的短髮，琢磨了一會兒。歷史上國民革命軍二次北伐時就在濟南發生過「五·三」慘案。中方死傷一萬多人，還差點把老蔣給扣住，最後國民政府向日本屈服妥協，成了其喪失民族大義的開端。
在這個時空國民政府在自己的蝴蝶效應之下，實力自然非歷史上可比，倒是有和日本一戰的力量。只不過……打一仗和全面決裂畢竟不是一碼事。日本國內現在雖然經濟蕭條，政局動蕩，可並不等於他們沒有發動一場全面戰爭的實力。
畢竟一旦全面開戰日本還可以實行總動員，把國民經濟轉為戰時經濟，徹底將潛力挖掘出來，而南中國現在還不具有這種潛力。歷史上日本在日俄戰爭之前的國內經濟也不怎麼樣，不是照樣支持了一次大規模戰爭嗎？至於政府頻繁更替根本就是責任內閣制的特點，談不上什麼動蕩。反倒是自己這邊，重工業剛剛起步，東南海防建設也才開了個頭，而南國的經濟也才剛開始高速發展……如果這戰事可以延遲五年，情況必將能好轉許多。如能推遲十年，自己這邊就足以壓倒日本了。
芳子見羅耀國沉默不語，忍不住微微一蹙秀眉，接著勸說：「輔文，現在你們的實力頂多能壓倒北方群雄，和日本相比也就是僅可一戰而已。真要打紅了眼兒，人家一封鎖你們的海口，這外國的機器和原料可就進不來了……而且，你以為你們國民政府和日本如果在山東開戰，奉系會站在誰一邊？北方的各路軍閥會站在誰一邊？就是蘇聯和共產黨恐怕也……」
羅耀國擰起了眉毛，好像是在苦苦思索：「如果我們推進到徐州，左派和馮玉祥再拿下河南，這樣我們國民黨名義上的地盤可就推進到黃河邊上了……日本人對此居然無動於衷？反倒不讓我們進山東。看來奉系的這個計畫後面還有對付我們的計策吧？芳子，麻煩你就一起透露一下吧？」
川島芳子淺淺一笑，昂起頭閃著對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羅耀國，像只狡黠的母狐狸一般。
「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您羅輔文將軍。也罷，我就再多透露一點兒機密吧。這回替張老將出主意的是青年黨的曾琦，他也的確是有後著的。就是要在打敗共產黨以後集中兵力發動一場中原大戰，力爭一舉擊敗馮玉祥和你們的左派同志。而且他還判斷，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國民黨右派一定會見死不救，任由國民黨左派和馮玉祥全軍覆沒的。怎麼樣？您看這個曾慕韓的辦法可行得通？」
羅耀國望著川島芳子那張高高昂起的俏臉兒，冷冷一笑：「中原大戰以後呢？是不是……奉軍入關，東北空虛，你們就可以趁機奪取復辟大清了呢？」
回答這個駭人聽聞的問題的，卻是川島芳子越發閃亮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