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鳴當然知道這十二個點是什麼。它們是天穹大陸的十二個大地中樞的所在地。
當初永恆紀元的人類之所以能夠跟機關神對抗，便是依靠了大地之靈的力量。戰爭失敗，永恆紀元的人類幾乎全滅，大地之靈也遭受重創，全部陷入沉睡，其中甚至有一些可能永遠也不會再醒來。
他早就猜到了，機關神也知道這件事情，只是他沒想到，聖旗會在現在這個「神子交接儀式」上，直接對自己說出來。
果然，聖旗說：「天穹大陸是一個有生命的世界。這個生命，並不是指生活在它之上的生命種群，而是指它本身。」
「天穹大陸本身，就是擁有生命的！」
聖旗前面的話大概跟常鳴知道的差不多，天穹大陸一共由四十八個生命體組成，它們就是大陸上的四十八個大地之靈。它們就是這個世界本身，天生擁有著極其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說，它們就是這塊天穹大陸真正的神。
四十八個大地之靈非常有趣，它們既是獨立的生命，同時又是一體的。它們以天穹大陸的脈絡貫穿，共生共感。
「萬年以前，神與人類的戰爭到了極端激烈的地步，瀆神者甚至已經找到道路，闖入神域，一步步進逼。神明震怒，決定給人類以致命的懲戒。他們以絕大的威能，提取了大地之靈的靈魂能量，製作出了這個——」
聖旗指向面前的圓盤，「它與大地之靈相對而生，下面所有的一切，都會影響這裡的變動，而這裡發生了什麼，下面也會出現相應的變化。」
常鳴皺眉：「這是怎麼做到的？」
聖旗突然笑了起來，點頭說：「問得好！這是最關鍵的問題！即使以上神之威能，能做到這一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常鳴再次環視四周，這裡一片空白，空間幾乎沒有一點波動，常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
不過他沒有馬上回答聖旗的問題，而是邁開腳步，在圓盤周圍四處逡巡，展開感知感受著周圍的一切。
聖旗是機關神派下的神子，從小在神域長大，他的立場不言自明。常鳴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他的話。他覺得，還是自己的感覺更加靠譜。
是的，這裡一片空白，與他以前進入過的所有空間都不一樣，與外界完全隔離。但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打從進入這裡之後感覺到的異樣，並不完全來自於面前的圓盤，還有……是的，還有這整片空間！
他眉頭一擰，看向聖旗，說：「這裡是萬象城底部！」
這句話看上去不過一句廢話。他們從機關神殿下來，一步步台階走到這裡，物理位置的話，當然就是在機關神殿下方，萬象城底部。
但聽見這句話，聖旗卻笑了起來。他點頭說：「你的感覺果然敏銳，沒錯，這裡正是萬象城的底部。」
他輕輕一揮手，周圍空白的空間突然發生了變化。白色迅速流動起來，像是狂風卷過的雲彩一樣，很快就把遮擋視線的空白掃得乾乾淨淨，露出了後面的景象。
他們的周圍暗了下來，那是從亮處到暗處發生的自然反應。漸漸的，常鳴看見了周圍的景物。那是一條燦爛的星河，萬千星辰都圍繞在他們身邊，被他們踩在腳下。
突然間，常鳴覺得自己進入了宇宙深處，如同一個神明一樣俯視著下方的一切。這種景象，跟不久前在紅燃的圖書館裡看見的竟然有些相似。
不過他很快發現，並非如此。周圍縈繞的氣氛，並非是星辰深處的深邃與宏大，而是一種溫暖與柔和，恍然間，他就像位於母親的子宮深處，被一種血肉相連的溫暖連接著，完全可以就此休憩下去一樣。
他在星河之上緩緩行走著，發現腳下的光點就像真的河裡的水流一樣，向著某個固定的方向流動著。這流動非常穩定，就算偶爾會盪開激流，也給人一種活潑的感覺，絕不激烈。
常鳴陡然間明白了過來，說：「這是天穹大陸的脈絡！」
他猛然間向前看去，彷彿看到了無盡的深處，看到了整個天穹大陸。
他當然知道這是哪裡了，這裡是萬象城的深處，也就是永恆紀元十二主城最後一座的深處。永恆紀元的十二主城，每一座都與大地之靈直接聯繫，這裡有一個中樞球，激活它之後，就能激活沉睡中的大地之靈，把他們喚醒。
這裡，正是中樞球的所在地！
他眼前所見的，是天穹大陸的脈絡。天穹大陸的力量，就在沿著這條脈絡緩緩流動，支撐起這整個世界。
聖旗點頭笑道：「沒錯，你之前四處巡查，功夫果然沒有白費，這裡就是天穹大陸的脈絡，我們正位於十二節點之一的旁邊。」
常鳴看向一邊，那個與天穹大陸互成鏡像的圓盤還懸在那裡，表面熠熠生輝。他可以看見，它與這條脈絡直接相連，從裡面不斷汲取能量。
常鳴緊緊地盯著它，過了很久，終於緩緩問道：「這個鏡像機關，究竟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
聖旗贊道：「聰明，竟然根據這麼一點兒材料，就能推斷到事情的真相。來，你來告訴我，它是用什麼製成的？」
能夠跟天穹大陸如此緊密相連，能夠從天穹大陸的脈絡中直接汲取能量，一舉一動都能反映並影響天穹大陸……
製成這樣一件機關的材料，還可能是什麼呢？
常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它的材料，當然只有，大地之靈——本身了！」
聖旗讚賞地拍了幾下巴掌，與他看向同樣的地方：「你猜得沒錯，它正是用大地之靈製成的！看見它，你就可以想像，上神的力量是多麼強大、智慧是多麼高明了吧？」
大地之靈是天穹大陸的精華，能夠制住它的，當然只有它本身。當年，機關神捕獲了一個大地之靈，他們直接剝奪了它的靈智，把它製成了這件致命的機關。他們利用這個機關，控制了天穹大陸，撕裂了它，重傷它的同伴！
為此，機關神自己也付出了重大的代價，但最後，還是使得天穹大陸以及上面的人類，失去了對抗他們的力量！
常鳴的目光劇烈震動著，老實說，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之前計畫好了，要啟動十二個中樞球，喚醒所有的大地之靈。這樣一來，即使大地之靈們不是全部都能恢複原先的力量，但他們仍然能夠獲得這片大地、這個世界的支持。
他喚醒了其中十一個節點，早就知道了最後一個節點位於萬象城附近。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它所屬的大地之靈竟然落到了如今這個境地。
大地之靈之所以如此重要，不僅是因為它們的力量，還因為它們同時是這個世界的「意志」本身。
譬如古戰場，就算當初沒有記憶與靈智的時候，它仍然能夠掌握那一片區域。四十八個大地之靈的意志全部集合起來，將會喚醒這整個世界，那時候，他們才能以整個世界的力量對抗機關神。
但現在，這最後一個大地之靈變成了這個樣子，它雖然仍然與大陸的脈絡相連，但很明顯已經沒有了「意志」的存在。這正是常鳴一開始沒有認出它的最大原因。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大地之靈，只剩一個力量的空殼了！
只有一個力量的空殼的話，就沒辦法真正喚醒整個世界，這樣的他們，還能擁有對抗機關神的力量嗎？
事情突然脫軌，常鳴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陷入了激烈的鬥爭里。計畫被全盤打亂，現在要怎麼辦？要怎麼修正？
聖旗完全沒發現他的動搖，他盯著圓盤看了好一會兒，略有些疑惑地說：「說起來，這裡四年前就有了隱約的變化。所以我們才會派你去實地巡查脈絡的情況。但你那裡什麼發現也沒有，這裡的變化也一直在持續……」
常鳴微微一驚，仍然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樣的變化？」
聖旗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太過細小，只是一種感覺而已……算了，不用理會。有這面定界輪在，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的！」
原來它叫「定界輪」……常鳴心裡正在思索，聖旗轉向他道：「現在，我們開始交接儀式吧。」
常鳴微微一怔。來了這裡之後，他馬上聽說大地之靈和定界輪的事情，竟然忘記真正的目的了。不過，只是交接儀式而已，為什麼要到這裡來舉行？
他腦中靈光一閃，猛然間想起了一件差點忘記的事情。
當初，朱焰星曾經給他了一個任務，讓他搞清楚「神子的身份」。當時機關天書也配合著發布了任務，一個高額積分的任務。後來他意外獲得大量積分，直接把機關天書升到滿級，也就把這個任務忘在了腦後。
現在他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他原以為，神子只是一個身份，一個由機關神派駐到天穹大陸來監督資源流向的身份。現在看起來，這個身份的背後還隱藏著更多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