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秦整個人已經快瘋掉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記憶不停地被小智修改，縫縫補補，變得好像一張破布一樣。
人的記憶與精神力直接相關，這導致他的精神力越來越弱，當然會影響到他的戰鬥能力。
這也是常鳴決定離開的原因之一，利秦已經快被玩壞了，沒啥用了，留著也不會給他什麼幫助。
利秦的記憶被篡改時還好一點，那時候他全身心地以為自己就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整個人還能保持清醒冷靜。但他的精神力本來就很強，時不時就會擺脫控制。這時候的他，會深深地陷進迷亂。
他的記憶與現實發生衝突，讓他越來越矛盾。連自己都不能信的時候，他還能相信什麼？
他的整個人開始疑神疑鬼，覺得所有的人都要害他。
他現在處於幻境儀里，即使是失落紀元的機關師，也沒有強大到神明的地步。幻境儀里的幻境始終不是真正的人類，利秦呆久了就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的記憶是假的，周圍的人也都是假的，那麼我這個人是不是也是假的？
他整個人近乎癲狂，形容枯槁，短短的三個月就像是老了三十年一樣。
他是高級機關師，壽命長達兩百年，雖然現在實際年齡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看上去跟四十多歲的人差不多。三個月過去，他哪裡還有以前自信飛揚的樣子，看上去的確就像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頭髮花白，滿臉都是驚惶恐懼！
常鳴臨走時，仔細觀察了他一陣子。
小智說：「他的精神力波動非常紊亂，無法正常思考，已經是個廢人。要殺了他嗎？」
常鳴摸了摸胸口，一抹殘破的鮮紅正熨帖著他的皮膚，好像殘餘著的憤怒與傷痛一樣。他冷冷地說：「殺什麼殺，就讓他這樣呆下去吧。高級機關師，還有一百多年的壽命不是嗎？」
他露齒一笑，小智的心裡一陣悚然。如果他是真正的人類的話，一定會覺得脊背發涼吧。但他畢竟只是個人工智慧，服從主人的命令是天生的本性。
他點點頭說：「行，那就這樣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決定了利秦的未來！他這一生，會一直在幻境儀里，以一種近乎瘋狂的姿態生活下去！
……
常鳴收拾打理好這段時間做的東西，離開了迷霧島。
他乘坐著蛟龍，在島上轉了一圈。迷霧島像他來的時候一樣，三座尖尖地高塔閃爍著淡淡銀色的光芒，好像會像這樣永遠持久地運行下去。
常鳴問道：「小智，像這樣的訓練基地至少有七座，其他六座都像這樣，隱藏在不知名的地方嗎？」
小智聲音一頓，說：「據資料顯示，四大州各有一座，還有兩座的位置十分隱秘，難以尋找。迷霧島這個，算是最容易到達的一個地方了。」
常鳴問道：「如果能夠找到足夠的動力，就能夠重新發動它們是嗎？」
小智說：「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常鳴點點頭，沒說什麼。黑色的天翼像一隻黑色的燕子，靈巧地飛上天空，向著遠方而去。
……
北浮州位於天穹大陸的北邊，氣候非常寒冷，有70%的陸地被冰雪所覆蓋。
但是在冰雪之下，卻埋藏著大量的各種資源。就現在已經開採出來的，就已經超過了其他三大州的總和。
不僅是資源，這裡的異獸也是整個天穹大陸最多的。機關最好的材料是什麼？當然就是異獸的身體！
這是一個天賜之地！天穹大陸的所有人都這樣認為。
北浮州由於太過寒冷，很少原住民，所以，這塊資源豐富的土地就變成了另外三大州眼中的肥肉。
很早以前，三大州就曾經為搶奪北浮州的資源發起了無數次戰爭，不知道有多少人從自己的家鄉來到這片寒冷的土地上，永遠葬身在這裡。
有一句玩笑話，卻很真實地表現了北浮州的狀況——北浮州的冰雪下，不僅埋藏著豐富的資源，還埋藏著整個大陸最強大的戰鬥機關！
多少次，三大州的機關師們在這裡血戰，強大的機關相互戰鬥，毀壞後埋藏在不知什麼地方。多少強大的機關師隕身於此，從此消聲匿跡。
後來，神殿終於看不過去了，在神殿的調停下，機關戰爭應運而生。
每三年一次的機關戰爭，將決定接下來三年里，由哪個大州來開採北浮州的資源。
上一屆機關戰爭的勝利者是南煬州，所以，現在北浮州上的官方勢力全部都是南煬州的。
但北浮州太大，南煬州離它最遠，開採能力畢竟有限。而且，它就算是機關神殿認可的北浮州官方勢力，但卻不能禁止其他零散私人勢力進來。
所以，危險與機遇並存的北浮州，變成了機關師和傭兵的樂園。南煬州管得著自己的礦山和機關部隊，卻管不著這些散戶機關師傭兵。他們在這裡探險，獵殺異獸、尋訪古老機關師的遺迹，包括機關戰爭的戰場，也是他們的好去處。
機關戰爭是三大州機關力量的頂尖展示，無論是殘餘的機關殘骸還是破敗的防禦基地，都可以扒出不少好東西。就算不能增強自己的機關技術，也能賣出個好價錢！
所以，這裡有大量的黑市、地下勢力，東梧州黑市主要的進貨地點，也就是這裡。
但是北浮州不是這麼好進的。
三大州各有一條固定航線通往這裡，這條航線由神殿把持，由當地的機關公會負責運營。不用說，神殿一向的風格就是財迷吸血，船費極其高昂，一次就需要一千金幣！
不僅要錢，還要資格。只有公會認證的中級以上機關師才有上船的資格。
當然，這也很容易理解。北浮州是大半個蠻荒之地，本來就有很多危險，更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沒有一定的實力去北浮州，純屬找死！
東梧州到北浮州的航線一共需要一個月時間，它在北浮州的港口名叫新月港，因新月灣而得名。
所謂的新月灣是北浮州東南角的一個灣港，它地形特殊，呈半弧形，兩邊各有一個狹長的入口。船從灣港的東側進入，西側出來。新月灣外面礁石遍布，漩渦急流遍布整個漩渦海，船行時十分顛簸。但一進新月灣，立刻風平浪靜，馬上就會讓人產生非常強烈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你們看，這裡真漂亮！」
接近新月灣時，船員就勸誡乘客，讓他們不要上甲板。船行顛簸，一個不平穩，很可能把他們甩下去。
但是新月灣很安全，剛一進去，立刻有人趕著問：「可以出去了嗎？」
船員才一點頭，好幾個人立刻趕著沖了出去。
這裡乘客全部都是中級機關師，大部分都是三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人，這時候卻衝動得像個毛頭小夥子。
也難怪，在船上呆了一個月，人人都從一開始的新奇變成了厭倦煩躁。難得快到港口，不由自主地就興奮起來了。
常鳴從床上撐起身體，向外看了一眼。
對面的一個老人微笑著說：「小常，你不出去看看？」
常鳴笑著點頭：「嗯，要去的。聽說北浮州的風光非常特殊，我從來沒見過，倒是有點好奇！蘇老，您都來這裡四次了，應該不覺得稀奇了吧？」
機關師的等級非常森嚴，這艘船是神殿安排的，這一點體現得格外突出。
這一層住的全部都是中級機關師，高級機關師和機關大宗師當然是高高在上的。這次同船的有一個機關大宗師，常鳴偶爾碰見過兩次。他比常鳴以前見過的那些大宗師都傲慢多了，看人都是拿鼻孔看的。
當然以他的等級，他也有這樣做的資格。
中級機關師兩人一艙，這個老人名叫蘇承東，也是中級機關師，剛好跟常鳴同艙，相處了一個月，彼此倒是很熟稔。
剛上船時，他對常鳴的年齡非常吃驚，連連說像他這個年紀，竟然已經是中級機關師了，實在天縱英才。
常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他是在知道上船的資格要求後才去考的。他的能力連陸淺雪都認可了，考個中級機關師當然是手到擒來的事。他到了東梧州北部一個小鎮上的機關公會，輕輕鬆鬆通過了考核，拿到了新的機關師徽章。
不過，蘇承東在知道他才通過資格考核後，搖頭說：「你現在就去北浮州，有點太早了。北浮州比我們東梧州危險得多，很多機關大師都死在這裡，中級機關師更要小心……你還年輕，再準備個十年上去比較好。」
他說得很誠懇，但常鳴很堅持，他也只好作罷。
這人為人不錯，來往北浮州已經四次，跟常鳴熟稔之後，就有意無意地把自己的過往經歷講給常鳴聽。常鳴知道他這是在傳授經驗，心裡感激，一口一個「蘇老」，叫得十分尊敬。
跟蘇承東聊了兩句，常鳴站了起來，正準備上甲板，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驚呼聲：「好大！」
「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