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晨被紫闕之卷七 第十七章 州郡罷兵

曹操和袁紹必有一戰,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別看這倆小夥伴現在背靠著背各打各的,但暗中踢腳下絆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待等其中一方謄出手來,馬上就會翻臉無情,刀兵相見。

是勛這兩天請了病假沒事兒干,一是把從許都就開始繪製的地圖給完善嘍,二就是自己擺棋子玩兒。他模擬原本歷史上官渡之戰前的中原態勢,當時袁紹基本上佔據了冀、青、幽、並四州(不包括公孫度的遼東地區),就目前來看,這一態勢不怎麼會改變,並且還可能比原本歷史上多了劉備佔據的半個徐州琅邪郡。

那麼曹操呢?歷史上官渡之前的曹操,徐、兗兩州是拿穩了的,豫州汝南地區還不安定,就有劉備煽動劉辟、共都造反,淮南和宛城也拿下了,此外還多個河南和京兆……

耶?自己覺得已經給曹操劃拉了不少地盤兒過來啦,怎麼瞧著就跟原本歷史上的也差不多呢?再一琢磨,這時候袁紹還沒能真正滅亡公孫瓚,原本歷史上的官渡之戰也得在四年之後爆發。也就是說,倘若想要使官渡易勢,曹強袁弱,就得趁著這四年的時間,幫忙曹操把地盤兒繼續擴大、穩固了才成!

所以他這時候就給曹操分析,說咱要是跟孫策接上了仗,一口氣吞不下江東,反而會牽扯精力,坐看袁紹壯大,反正袁術也翻不了身了,不如先放一放,咱先去謀取別處的地盤兒——其實他原本的想法,是先滅了袁術,和孫策劃江而治再說,但既然荀攸、郭嘉都勸曹操退兵,那算了,我也就不出啥妖蛾子了。

曹操點頭:「如此說來,還以暫且退兵為是——若要使袁術不得復起,需一大將鎮守壽春,卿以為太史子義如何?」是勛說子義是很能打,但在治政方面為其所短。曹操沉吟了一下:「前出征之時,文若薦京兆嚴文則可為揚州刺史,以繼劉正禮(劉繇),卿以為若何?」

是勛聞言愣了一下,趕緊跟腦袋裡搜索,嚴文則、嚴文則……哦,嚴象啊。於是輕輕搖頭:「嚴文則向在河南,不識淮南風物民情,恐難負此重任。勛薦一人,與主公同郡,據說避難淮南,若尋得此人,可為揚州刺史。」

曹操皺眉問道:「不識何人?」

「沛國相縣劉元穎。」

劉元穎名馥,也是豫州名士。在原本的歷史上,曹操先聽了荀彧所薦,任命督軍御史中丞嚴象做揚州刺史,結果時隔不久,便被孫策所署廬江太守李術攻殺,隨即又有梅乾、雷緒、陳蘭等人作亂,搞得淮南就是一團糟,甚至直接影響到曹操在北方和袁紹的交鋒。在此之前,避難淮南的劉馥勸說袁術部將戚寄、秦翊歸降曹操,被任命為司徒府掾屬,於是曹操就派劉馥繼任揚州刺史,去收拾南邊兒的爛攤子。

劉元穎單騎入了合肥,安撫雷緒等人,很快把局勢給穩定了下來,史書上說他「數年中恩化大行,百姓樂其政,流民越江山而歸者以萬數」。並且他還在合肥城內貯存了大量木石、草苫、魚膏等城守用具,導致數年後孫權率十萬大軍圍攻合肥,竟然無法破城——那不僅僅是張遼張文遠的功勞啊。

當然啦,就此並不能說明劉馥就比嚴象厲害,人的生死、將之勝敗,偶然因素也很多。但是是勛覺得既然原本歷史上劉馥守備淮南很得力,就說明他有這份才能,嚴象沒守住,能力就在兩可之間,既然如此,咱乾脆跳過嚴象,直接扛劉馥出來吧。話說荀文若給曹操推薦了很多人才,在原本的歷史上,只有嚴象、韋康二人戰敗而死,說不上稱職——我這也是為了救嚴象的性命,並且挽回荀彧的知人之名,就可惜那二位不會因此而感激我了,我真是一個施恩不望報的無名英雄……

曹操聽了是勛的推薦,沉吟少頃,然後點頭:「某這便遣人去尋劉元穎,且待見過後再作安排。」然後又問是勛:「若就此返師,將何所取也?」咱下一步去打哪兒好呢?

是勛一指地圖,河南還是空地呢,咱得趕緊去佔了呀。在原本的歷史上,兩年後段煨率軍西征,斬殺李傕(郭汜此前已為部將五習所殺),曹操就此把勢力向西方伸展,最後派衛覬、鍾繇等宣撫關西,收攬了馬騰。如今河東多了個呂布,曹操的西進可能會受到一定阻力,再不動手,恐怕就要遲了。

是勛這兩天按圖擺棋,覺得曹操還真是拿不到更多地盤兒了——難道真要去跟孫策或者劉表見仗嗎?那倆勢力都挺大,若無合適時機,不是一兩年就能端得下來的,袁紹還在北方虎視眈眈呢,誰敢陷入這個泥潭裡去啊。所以呢,只有趁著袁紹還在跟公孫瓚對攻的時候,趕緊先把原本歷史上曹操的河南、京兆地盤兒先拿下來,希望比歷史上早幾年穩固,多幾年發展,可以無形中增強實力。

於是他就建議曹操趕緊去取河南:「張綉在宛,可牽制劉表,呂布在安邑,可牽制張揚,當趁此時立取河南、弘農,恢複生產,以圖關西。若得關西,則呂布、張揚等亦皆不足慮也。」其實他心裡想的是,張揚確實不足慮,呂布另說……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著是勛又向曹操建議:「可使衛伯儒或鍾元常先發河南,持節以督呂布、段煨等先入關中,我軍趁勢而進——待得關西後,即遣呂布就州(并州),使與袁紹爭勝。」反正在原本的歷史上,鎮撫關中的就是衛覬和鍾繇,如今讓他們先奔河南去,再往關西去,他倆應該擔得起這份重擔來吧。

是勛一邊說,曹操一邊點頭,完了突然問:「吾本欲平滅袁術後,使宏輔南說孫策,今既退兵,亦當撫安江東——未知卿能成行否?」是勛心說你還真是心急……我都這模樣了,你還把我當牲口用哪,你曹老闆有一點點人心沒有!不過算了,估計這趟江東之行是跑不了啦,只是……我得先做好萬全的準備,別一個不慎被「小霸王」給宰了。

所以是勛微微苦笑,伸手一指屁股:「主公有命,勛焉敢不從?然而傷勢未愈,恐難遽行——其實也不必急。勛若使南,有三事要請主公允准。」

曹操說你說吧,我能辦到的,一定都肯答應。於是是勛就說啦:「勛可為天子使,不可為司空使……」他是想掛著天使的名頭,估計孫策就算痛恨自己,也不大下得去手,可是話才說了一半兒,突然就頓住了,仰頭望天,若有所思。

曹操問宏輔你在想些什麼?是勛突然撇嘴一笑,說:「勛有一文,將獻於主公面前,請主公稍待片刻。」

是勛突然想起一條妙計來,於是提筆蘸墨,伏在案上一通疾書。曹操只好跟旁邊兒等著,趁機會繼續玩賞那份地圖,越看越是喜愛,心說就算十副象牙、犀角的棋子,在我看來,也不如這幅地圖來得珍貴啊。

時候不大,是勛寫完了文章,遞給曹操。曹操展開來一瞧,只見上面寫道:

「今四海擾攘,州郡各起其兵,遂使征夫勞瘁,寇難不弭。又兼將吏不良,因緣討捕,侵侮黎庶,震蕩城邑。以暴制暴,暴乃愈囂,何異於抱薪以救火、扇湯以止沸哉?乃至煙塵蔽野,民卒流亡,虜寇橫行,道路艱危,稚子棄於溝壑,白髮別乎黑首,豈不聞而痛惜?!即欲從今日之教化,悔往者之迷謬,亦因兵連禍結、鋒鏑遍野,乃至意乖,恐朝解散而夕為囚,故屯兵阻塞,不敢散也。因詔書到,其各州郡罷遣甲士,還親農桑,惟留吏員以撫生民。禮樂征伐,皆自天子出,州郡不得專也。慰示遠近,咸使聞知。」

曹操讀罷此文,不禁迷惑,問道:「宏輔此是何意啊?」是勛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此《令州郡一時罷兵詔》也。」

在《三國志?陶謙傳》中,曾經引《吳書》的記載,說曹嵩被害以後,曹操歸咎於陶謙,想要興兵討伐,可是又怕徐州兵強,所以下了這麼一封詔書,要陶謙把兵馬先給散了,陶謙當然不肯答應,上書辯解。裴松之在引用了此文以後,就直接指出,這事兒不真。為什麼呢?因為曹操伐陶謙的時候,漢獻帝還在長安呢,曹操只不過一介州刺史而已,他有什麼資格代天子下詔,或者說有什麼本事向天子請求下詔,要陶謙罷兵呢?

其實裴松之的話沒有說完全,不僅僅是時間靠不攏,而且這詔書要是在伐徐州之前所下,邏輯上也壓根兒說不通。當時陶謙是一路諸侯,曹操也是一路諸侯,若是下了罷兵詔,理論上無論陶謙還是曹操全都得服從,哪有曹操拿著詔書光去要求別人遣散兵馬,自己卻不肯搭理的道理呢?而陶謙即便再尊奉朝廷吧,也不會為了這紙空頭詔書就自縛手腳,曹操傻的啊?玩這手花活兒有意義嗎?

是勛是贊成裴松之的判斷的,並且他自從到了曹操幕中以後,往來接觸了很多公文,後來又入朝為議郎,朝廷這些年所下的詔書也大多瞧過,確實沒有這一篇,估計就是後人偽造的,要麼是原本歷史上曹操挾了天子以後才發的。所以,他如今就把這篇文章提前做出來遞給曹操,當然啦,用意並不是要唬陶謙或者別的什麼諸侯解散兵馬那麼簡單——也壓根兒不可能有那種笨伯會真的遵從詔書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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