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61章 十萬骷髏築京觀

這些日子以來,「骷髏山」三個字都灌滿了郭業的耳朵眼了。

現在看到這骷髏山,郭業卻覺得大失所望。這個骷髏山平平無奇。說它是個小土山,那還是客氣的說法。這簡直就是一個大土堆啊。

郭業失望地說道:「這就是骷髏山?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斑鳩道:「也不盡然。大人您仔細看,這個骷髏山上全是土,卻並無草木,這算不算特意之處?」

孫子善不以為然的說道:「那個張仁義不是說了嗎,他常來骷髏山,也許這裡是他一直在打理呢。」

張仁義苦笑了一聲,道:「這裡確實是我一直在打理,要不然眾位看到的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大家想看看骷髏山的真面目嗎?」

長孫師把眼睛一瞪,道:「我們大老遠的來了,就是為了看這骷髏山。你少廢話,到底怎麼回事?」

張仁義轉頭看了看孫子善,道:「這位小兄弟,你膽子大不大?」也算是他頗有識人之明,一眼就看出來這裡面最窩囊的就要算孫子善了。

孫子善還背著菲菲呢,道:「我膽子小。張仁義,我警告你,你可別嚇唬我!我一害怕,把菲菲摔著了可就怪你了啊。」

張仁義點了點頭,道:「膽子小好啊,小兄弟,等會兒的場面可能有些嚇人,你帶著菲菲走遠一點,別讓她看見,我怕嚇著她。」張仁義想的還蠻真周到!

孫子善可是真膽小,聽張仁義說的嚇人,可憐巴巴的望向郭業。看郭業微微點頭,孫子善背著菲菲,一溜煙的就跑沒影了。

見菲菲走遠了,張仁義對著骷髏山抱拳道:「眾位,得罪了!」

張仁義走到骷髏山之前,輕輕的撥開一層土,微微用力,拿出了一個東西。眾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骷髏!

斑鳩笑道:「我當是什麼?不就是死人骨頭嗎。生老病死,誰都免不了這麼一遭。有什麼好害怕的。」

張仁義道:「那您再看看這個呢?」他用手在骷髏山上一捋,浮土剝落,十幾個骷髏露了出來。張仁義走遠了幾步,又是一捋,又是十幾個骷髏!

一個骷髏不可怕,那十幾個呢?幾十個,幾百個呢?成千上萬個呢?

郭業早就感到不對了,脊樑溝里開始冒冷汗,道:「你的意思是,這骷髏山裡面,全是?」

張仁義點了點頭,道:「不錯,骷髏山內,全是骷髏。骷髏山,骷髏山,就是骷髏堆成的山!」

以長孫師混不吝的性格,此時也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個骷髏才多大?這個骷髏山再小,那也是能被稱為山的所在。要是裡面全是骷髏的話,這得有多少?

斑鳩問道:「裡面全是骷髏,沒有骨架?張兄可知,裡面有多少骷髏?」

張仁義搖了搖頭,道:「全是骷髏。具體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十幾萬個總是有的吧!」

郭業道:「這高句麗的風俗,還真奇怪,人死了,安葬的時候還要把腦袋割下來。這也就罷了,為什麼這麼多人葬在一起,高句麗人不修墓地嗎?」

張仁義冷笑道:「高句麗人?這裡面每一個骷髏都是華夏子弟。而且頭顱也不是死後才割下的,他們都是被斬首而亡!」

郭業血灌瞳仁,赤紅著雙眼,忿忿地一把抓住張仁義的衣領,喝道:「你說什麼?你是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是被斬首橫死?十幾萬華夏子弟被統統斬了首級?」

隨後,郭業強壓一口氣,緩緩放開了張仁義。

張仁義被郭業嚇了一跳,道:「您著什麼急,不是現在,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隋煬帝三征高句麗,都沒占著什麼便宜。將近二十萬華夏子弟被高句麗俘虜。那嬰陽王殘暴不仁,為了誇耀武功,砍下十幾萬個腦袋,在這窟窿山上築了一座京觀。從那以後,人們以後也不把這座山叫窟窿山了,改叫骷髏山。」

他也真給隋煬帝留面子,說沒占著什麼便宜。被人俘虜了將近二十萬,怎麼算也得是輸了。

斑鳩點頭道:「怪不得人們都不敢來呢,十幾萬人橫死與此,冤魂不散,是人都得發怵!」

郭業越看張仁義越覺得奇怪。

當初在聚友賭坊的時候,這個張仁義,唯唯諾諾,就是一個誤入歧途的老好人。

今日相逢,張仁義卻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先是庇護了滿城通緝的菲菲,又帶他們來到了這人跡罕至的骷髏山。聽他的意思,他還常常祭拜長眠於此的華夏子弟子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這都是一個義薄雲天的好漢子。

到底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郭業道:「實不相瞞,我們是大唐天子派來出使高句麗的使者,不才姓郭名業字子儀。安家集上,地方尷尬,沒有報我們的真名實姓,實在是對不住了!」接著又把斑鳩和長孫師重新介紹給張仁義。

都介紹完了,郭業又問道:「張兄,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骷髏山上的浮土,都是張兄所埋吧。張兄讓我華夏子弟的屍骨,不至於暴露荒野。實在是功德無量,請受郭某一拜!」

說完,郭業躬身一禮。長孫師和斑鳩也跟著郭業對張仁義躬身施禮。

張仁義此時又恢複了他那老實人的真面目,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其實這京觀剛立起來的時候上面是有一層土的,只是風吹日晒,那浮土就慢慢脫落了。我就是簡單的修繕一下,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斑鳩問道:「張兄今年貴庚了?」

張仁義道:「虛度四十春秋!」

「這麼說來,三十年前張兄才十歲,是如何得知這骷髏山的來歷,又從什麼時候開始打理這骷髏山?」

「自從這京觀立起來之後,先父就時常祭拜。一直到十年前,先父亡故,才把這拜祭之事交給了我。」

郭業道:「如此說來,張兄是一門忠義。實在是讓人敬仰。郭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仁義道:「郭大人說的哪裡話來,我張某人事無不可對人言!」

郭業道:「郭某重任在身,不得不小心從事。如果這話得罪了張兄,郭某先向張兄賠罪了!」

「郭大人請講,我這人吧,就是脾氣好。不會生氣的。」

「無論是庇護菲菲,還是祭拜我華夏將士,都是與高句麗的官府為敵。我觀張兄為人,性格……不是那麼……那麼……」說到這裡,郭業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了。總不能說,我看你就是個慫貨,怎麼能幹出這麼有卵子的事情,是不是有陰謀?

張仁義人老實,可是不傻,郭業一說,他就明白了,道:「郭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這位長孫大人嚇唬兩句,我就無所不從。又怎麼敢做出對抗高句麗官府的事情來?」

「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郭業不好意思的說,

「因為我是讀書人。」

「讀書人?」郭業覺得這個理由太扯了,要是讀書人都這麼有骨氣的話,明朝也不會滅亡了。

張仁義正色道:「讀書而明理。讀了書,我知道我的根在哪,我知道這些華夏子弟才是我的同族之人。讀了書,我知道勇於私鬥,怯於公戰。那是蠻夷所為。讀了書,我知道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捨身取義!對抗官府,我當然害怕,可我更害怕的是違背了心中大義!」

似乎,說得有點道理?

郭業是半信半疑,斑鳩聽了頗為感動,道:「想不到張兄還是讀書人,先前真是失敬了。我李芝霆自負學富五車,今天聽了張兄這話,才知道我還沒有讀懂聖人真意。張兄才是真正的讀書種子啊。」斑鳩也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其實他也就是個落第秀才出身,學富五車根本就談不上。

張仁義連連擺手,道:「我也就是隨我父親,念了幾年書。如何能跟李兄相提並論?」

不理他們兩個互相吹捧,郭業又問道:「這麼說來,嬰陽王把俘虜的華夏子弟都殺了?」

張仁義道:「那倒也不是。有五萬俘虜沒有殺,都被充做官奴了。」

「這些官奴現在何處?」

「都在遼東城附近。掌管官奴的人,就是那個淵海子闌,這個傢伙不是人啊。對這些官奴百般虐待。稍有不順,就處以極刑。至於割鼻挖眼,斷手斷腳,更是家常便飯。到了現在,這些官奴不知道還有沒有一萬人。菲菲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斑鳩嘆道:「這些人現在最年輕的都得五十歲了吧,年級大的得有六七十歲了。還得與人為奴。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備受欺凌。白髮蒼蒼,不能回歸故園。實在是可憐,可嘆!」

郭業聽的心中煩悶,抽出腰中佩劍,道:「來來來,我們把這骷髏山給毀掉!讓這些華夏子弟們都入土為安!」

張仁義聞言變色,而斑鳩則立馬攔住郭業,勸道:「大人,不可,萬萬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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