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4章 寧死不受擒

楊勇大難臨頭居然如此淡定,為何不做困獸之鬥?

郭業耐著心頭疑惑,抬起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古井邊,大概在離楊勇不到十步的距離停了下來,與杜荷並肩站著。

杜荷見著郭業到來,正要提刀衝上前去捉拿楊勇,卻被郭業抬手攔了下來,搖了搖頭,示意杜荷不要輕舉妄動。

隨後,郭業就站在原地,不動神色地靜靜看著楊勇,而楊勇彷彿老僧入定了一般,愣是紋絲不動,連眼皮子都沒有向郭業這邊眨巴一下。

怪哉!

郭業終於按捺不住了,徑直問道:「楊勇,你死到臨頭,為何不跑?」

「哦?」

楊勇這時彷彿沉睡許久被喚醒了一般,緩緩睜開眼皮子,扭頭看著郭業,眼中透著繼續詫異,問道:「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莫非我藏身魏王府之事,也是你識破的?」

郭業點了點頭,道:「沒錯,正是區區在下。」

「莫非此次行動也是你一手操持的?」

「正是區區在下。」

「難道不是李世民那小兒派兵來圍剿捉拿本太子的?」

「吾皇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會有功夫理你?自打你進長安城,嘿嘿,本侯就盯上你了。」

「本侯?你是……」

「本侯乃大唐益州侯,隴西郭業是也!」

「隴西郭業?是你?」

這下,楊勇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怪異之色,問道:「可是當年縱兵闖入吐蕃數千里地,攻佔格爾木城私斬多赤羅王爺的那個隴西郭業?」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郭某是也!」

郭業聽著楊勇這個前隋太子居然能道出自己的名號來,多少心裡有幾分自豪,好歹哥們也是一方人物了,不是?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了格爾木城外慘死的刀疤劉及黃河幫數百好漢,還有重傷至今休養,不能下床走動的趙九丑。

隨即,他手中橫刀一揚,直指楊勇道:「楊勇,當日格爾木城外我軍中伏,應該便是你攛掇多赤羅那雜種搞得鬼吧?呵呵,今日我總算可以為我命隕格爾木城外的那些弟兄報仇了。」

「哈哈哈哈哈……」

楊勇依舊坐在水井邊,不過卻是放聲大笑起來,眉宇間掩不住地得意非凡,狂笑道:「還好還好,還好本太子沒有栽在李世民那小兒手中,總算沒有辱沒了大隋的列祖列宗。不過——」

說到這兒,楊勇稍稍停頓了一下,用雙眼上下打量了郭業一番,有些晦氣地哼道:「不過沒想到我居然會栽在你這個黃毛小子的手上,真是終日打雁被雁啄,陰溝里翻了船。姓郭的小子,看你年紀輕輕就封了侯爵,應該很得李世民那小兒的倚重吧?本太子倒是有幾分納悶,我自覺此行來長安行蹤極為隱秘,為何能被你發現?還有,我化名吐蕃國師鳩摩智,來魏王府後又化名金成澤,你是如何知道我乃大隋太子的真正身份?」

郭業聞言嘴角微微一揚起,心中暗道,這事兒我能告訴你嗎?我與宇文倩,還有東廠之間的關係我能告訴你嗎?真是笑話!

隨即,他耍了個滑頭,賊兮兮道:「楊勇,要不咱們做個交換吧。你先告訴我為何大難臨頭不逃跑,反而如此平靜地坐在這裡。那麼,我便告訴你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的身份的。如何?」

楊勇飽含深意地看了眼郭業一眼,搖了搖頭道:「為何你是你先告訴我呢?」

郭業側著身子指了指別苑之外的喊打喊殺的鬧鬨動靜,看著楊勇笑道:「主動權在誰的手上,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個時候,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嗎?」

「呵呵,你倒是一點都不掩飾,年紀輕輕智珠在握,就沖這份氣度,你這前途不可限量啊。李世民真是好運氣,李家拿了天下,又得了你這麼一個少年英才,唉,老天無眼啊,李唐氣運竟然如此昌盛!」

楊勇猛然仰天長嘆一聲,話中充滿了末路凄涼與怨毒,而後看著郭業,說道:「好,希望你言而有信,不會誆騙我。」

郭業微微頷首,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等著楊勇的答案。

只聽楊勇苦笑一聲,緩緩說道:「很簡單,因為別苑就只有一個出口,我想你已經讓人把守住了別苑門口了吧?既然無路可逃,我又何必多費功夫去做無用功呢?」

呃……

郭業傻眼了,尼瑪的,竟然會這麼簡單。

隨即,他指著楊勇所坐著的水井,問道:「那你坐在水井邊,就是準備投井自盡,不願被人拿了活口咯?」

楊勇反問一句:「你覺得我被活捉之後,以李世民弒兄逼父的狠辣手段,會留我性命,讓我苟活在世?與其被擒受辱,不如體體面面的死去,不是嗎?」

郭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促狹笑道:「我想,你也怕自己活捉之後被人大做文章,最後被有心人將禍水引到你那位宮中的侄女和侄外孫身上吧?一個前隋公主出身的妃子,一個身上流著前隋楊氏血液的大唐皇子,呵呵,恐怕想要她們母子死得人也很多吧?」

「嗯?」

這時,楊勇再看郭業的眼神已經充滿了震撼,因為自己決意投井尋死的真正目的都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看得通透,剎那間,他除了心中震撼之外,唯有口中不斷蠕動著:「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很快,他便恢複了常態,問道:「好了,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答案,那你可以告訴我了,到底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郭業搖了搖頭,說道:「既然你已經替自己選了一條最好的歸路,我想你完全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了。」

言外之意,大隋朝的太子爺,您被耍了。

楊勇勃然大怒,喝道:「郭業,你這個真小人!」

郭業聳聳肩,撇撇嘴,道:「我也沒說我是偽君子啊。」

楊勇聞言,態度一軟,用近乎央求的口吻說道:「益州侯,難道臨死之前,你都不願讓我聊無遺憾嗎?」

郭業心中稍稍軟下,嘆道:「楊勇太子,有些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過一些。知道的太多,反而會平添幾分遺憾。人啊,太執著反而會活得更累,你不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嗎?大隋已經灰飛湮滅了,楊氏已經輝煌不再了,你卻還死死地執著地抱著復國夢,最後落得這般下場。唉……」

「執著?是啊,人力終究有窮時,一人之力豈能獨挽狂瀾,逆天而行事?不可抗天,天意不可違,大隋……也許真的氣數已盡!」

說到這兒,楊勇的臉上驟然浮現幾抹神彩,好像想通了一些久久困擾心頭的事情,再次仰天恣意狂笑道:「哈哈哈,悟了,這次真的悟了,悟得通透了!」

言罷,他沖郭業拱拱手,道:「益州侯,多謝指點,外頭現在的動靜比之前還要大,應該是驚動了李世民那小兒了吧?呵呵,孤寧死不受擒,該走了……」

噗通~

話音一落,楊勇身子一閃頭一栽,整個人投進了水井之中,發出一聲重物落水的悶響之聲,連水珠子都沒濺落出井外,可見這座水井之深。

郭業心裡微微一抽搐,強忍著上前察看水井的衝動,默默地看著水井,暗道一聲,塵歸塵,土歸土,人死如燈滅,楊勇,你死前能悟透,也算你造化,希望你下輩子投胎個安樂時代的安樂人家吧。

貞觀五年,夏,前隋太子楊勇於長安,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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