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8章 看透,足矣!

兩天後,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殺人夜!

僅僅一個夜間,白蘭城中便有一十八家王公大臣的府邸齊遭滅門之禍。這一十八家共計上千口人,上至主人,下至僕役,老幼婦孺,無一倖免,盡遭屠戮。

當真是慘絕人寰,令人髮指!

一時間,禍事傳遍整個白蘭城中,處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到天黑,城中無論是富貴人家,還是平頭百姓,皆是家家戶戶爭相閉門不出,生怕惹來強人飛來橫禍。

無獨有偶!

就在十八家滅門慘案還未告破,城中恐慌的餘波還未消停之時,僅僅又過了五天,又是一個天黑夜晚,位於白蘭城正中心位置的吐谷渾王宮——著火了。

火勢極大,蔓延著整個王宮禁苑,足足燒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時分,在拼盡全力的撲火搶救下,火勢才稍稍緩解,得以控制。

不過,經過大火連綿一天一夜的吐谷渾王宮,此時也被燒得面目全非。幾乎所有宮殿建築,所有禁苑園林,皆毀於一旦。

火勢如今雖然得以控制,慢慢減小,但是負責拱衛白蘭城的野狼軍仍舊還在搶救滅火當中。

白蘭城連番出了大事,城中百姓自然不敢再摸黑出門來看熱鬧,個個都是神經綳得極緊,暗暗琢磨是不是上蒼在懲罰著數年來風調雨順的吐谷渾國。

少了百姓圍觀看熱鬧,負責把守王宮大門的野狼軍自然壓力驟減,在王伯當的竭力要求下,連鎮守宮門的野狼軍都紛紛下來城樓,湧入殘垣斷壁的王宮中幫忙救火。

此時,夜幕降臨,月影星疏,所以可調遣的兵力依舊還撲在救火的緊張忙碌中。

宮門樓子上少了負責鎮守的野狼軍,卻多了兩名閑人駐足觀望,觀望著濃煙滾滾升騰起,零星火勢依舊燃的王宮。

這兩人正是郭業與王伯當。

兩人的身後,支起了一張小桌子,桌子兩邊各擺著一張直腰竹椅。

小桌子上擺著一疊顆粒飽滿足有指頭大小的豆子,除此之外,還擺了一個砂鍋,鍋中儘是冒著熱氣的開水,熱水中……呃,燙了一壺酒。

兩人約莫駐足觀望了有半盞茶的時間,才相繼翻身坐回了原位。

坐罷,王伯當取出燙好的酒盅,替郭業斟上一杯,而後又替自己斟上一小杯,最後又將酒盅放入熱水中繼續溫養燙著。

隨後,他指了指桌上僅有的一碟豆子,說道:「嘗嘗吧,這個是我特意從中原南方來的客商手中購的豆子,聽說叫什麼蠶豆。有此一碟豆子,足以讓你我下酒到天亮了!」

郭業從碟中捏起一顆蠶豆小小打量一番,心中暗道,原來是紹興特產茴香豆,倒是不錯的下酒菜。

當即塞入嘴中咀嚼了一番,還行,味道挺正,越嚼越有味兒。

對面的王伯當也捏起一顆放入嘴中嚼了一小會兒,隨後抄起酒杯自顧淺酌一口。

見著氣氛有些壓抑,王伯當率先打破沉悶,嘆道:「先是一十八家王公大臣慘遭滅門,再是吐谷渾王宮突遭大火,燒得一塌糊塗,死傷無數。呵呵,這白蘭城的百姓估摸著會有一陣子陷入恐慌了,夜深人靜時哪個正常人不怕鬼哭狼嚎,冤魂索命啊?」

郭業聞言微微一怔,他聽得出來王伯當話裡有話,應該是在不滿意自己的手段殘忍。

隨即,他解釋道:「王前輩,這可不是小子的手筆。你應該知道宇文倩這女人的心狠手辣,她臨走前沒將整個白蘭城變成一座死城,變為一座鬼城,已經算是這女人菩薩心腸了。」

對於郭業與宇文倩之間合夥演戲之事,王伯噹噹日聽郭業提起過。

一個玩假死掩飾行蹤,一個玩開疆闢土之功,當真是玩得爐火純青,惟妙惟肖,半點看不出作假來。

他心裡也清楚此事全是宇文倩一人主導,郭業也是無奈上賊船被架在火上烤了。

隨後無奈地嘆息一聲,又從熱水中取出酒盅,各自斟滿一杯。

悶悶地灌了自己一個滿杯後,他問道:「照你這麼說,宇文倩帶著東廠集體撤出,轉入吐蕃國去了?」

郭業嗯了一聲,道:「這娘們昨天帶人在王宮放完火,便帶著東廠上下所有人集體撤離了,呵呵,甭管她是蟄伏吐蕃國,還是禍害吐蕃國,我這耳邊總算是清靜了,這心也踏實了。」

「呵呵,清靜?踏實?」王伯當很是不屑地搖了搖頭,說道,「郭小子,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個女人野心勃勃處心積慮,若是一日不除,遲早是個禍害。你與她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啊。我知道你之所以不除她,一是念著你那位屬下的舊情分,二是覺得這女人還有利用價值,殺之可惜。但是你應該聽過『善泳者溺』這句話,你小心一個不留神,被這女人玩死。」

郭業不可否認王伯當說得實話,但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但對方話里透著的殷殷關切之情,郭業還是蠻感動的。

繼而點頭稱是,說道:「王前輩的關愛,小子感激莫名。前輩放心,慕容延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小子定會謹慎提防,不會著了那女人的道兒。」

「呵呵,隨你了~」

王伯當笑了笑,突然好奇問道,「對了,慕容延那個倒霉的傀儡可汗,她又是如何處置的?不會帶到了吐蕃去吧?」

郭業搖搖頭,指了指前方焚燒殆盡的王宮舊址,低聲道:「估摸著現在燒得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了,前輩又不是不知道宇文倩那個瘋女人的手段。她豈會這麼輕易放過慕容延?」

「唉……連他也死了,宇文倩,真,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不,確切地說,論起狠厲來,真是半點都不遜於男人啊!」

王伯當惆悵嘆道:「我王伯當想當年南征北戰十數載,白衣神箭之名躁動天下,好歹我也是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男兒,可跟這女人一比,論心狠手辣當真是甘拜下風啊!罷了,老人遲暮也好,英雄夕陽也罷,如今此間事了,看來我也是到了該退隱山林之時了。」

郭業不明所以,王伯當居然會因為宇文倩這個瘋女子的殺戮,而感到心灰意冷,起了退隱山林的念頭。

隨即急忙勸道:「王前輩何出此言?小子將吐谷渾國獻入長安皇帝手中後,不日肯定會朝野震動。屆時論功行賞,您與您的一萬野狼軍功不可沒可排頭功。到了那時,正是前輩你意氣風發,大有作為只是。怎麼好端端地,您卻生出了退隱之意呢?」

王伯當絲毫不為所動,還是依然故我地搖著頭,笑道:「之前在西川圖瓦城時,我便跟你說過等著野狼軍進駐吐谷渾後,便會退隱山林,狩獵為生,了此殘生。可誰曾想居然出了宇文倩這檔子事兒,為了替你爭取時間,替你威懾於她,我才一直與她虛與委蛇。如今峰迴路轉,所有事情皆塵埃落地,我也該是時候過過我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說到這兒,王伯當突然伸出右手,遙指東面遠處的一座山林,離白蘭城約莫有幾十里地。他一邊遙指,一邊說道:「看見沒,那座山當地人叫做蔑兒乞那山,承蒙你郭業的恩情,我家先主李密公的衣冠冢就風光大葬在那兒。今後我就隱居在蔑兒乞那山中,然後在我家先主的衣冠冢旁結個草廬,平日嘛打打獵,替先主守守墳,我看挺好,這就是我想要的平淡日子。」

郭業知道王伯當忠心耿耿,此生對李密至死不叛,但是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個英雄人物就這麼退隱山林,他還是於心不忍,這也太浪費人才了,繼而繼續勸說道:「王前輩,山上的日子很清苦寂寞,而且你又孤身一人,小子擔心……」

「清苦寂寞怎麼了?擔心我被餓死嗎?」

突然間,王伯當一股豪情湧上心頭,朗聲道:「郭小子,別小看了人,王某雖然年事漸高,但是手中的武藝還是未曾生疏。呵呵,白衣神箭王伯當,這個七個字豈是隨便叫叫的?」

郭業還是不贊同王伯當就這麼隱居,就這麼了此殘生,太過可惜了。

於是繼續勸道:「王前輩,您如今正是鼎盛之年,豈能這麼消沉?不如與小子攜手將來,再創一番蓋世功業,如何?」

「哈哈,你小子倒是口氣不小,不過你的確也有說這話的本事,我看好你,郭業!」

王伯當說到激動處又是狠狠灌了自己一個滿杯,隨後徐徐壓低了嗓門兒,略顯低沉地說道:「蓋世功業哪個男兒不願建?可是郭小子,我問你,你可以為大唐建功業,你可以為帝王立功勛。可我呢?我這蓋世功業為誰建?又建個誰看?難不成你還想我王伯當低下頭彎下腰屈下膝來,跪拜李世民那個賊子嗎?別忘了,我家先主李密公,始終還是死於李家人手中。如果我今番再出來為李氏效命,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再見先主李密公?」

王伯當一氣呵成說完這麼一大通話後,又是連連猛灌了自己三杯酒水,不再說話。

郭業亦是陷入了沉思,說來說去,王伯當還在為舊主盡忠守義。正所謂忠臣不事二主,不外如是。

可惜了,這麼一個英雄人物,卻偏生如此執著,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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