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4章 風雨夜,裴寂訪蕭府

常何在牢中對龔吉殷殷囑咐,面授機宜,讓他在兩天後三司會審的公堂之上如何巧言令色,為自己主動找尋一條活路。

待得常何講完離開大理寺天牢,龔吉的臉上早已沒了剛才的倉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陰狠發笑。

這廝目送著常何離去之後,猛然蹲在地上重新在竹籃中掰下一條雞腿,玩命兒地往嘴裡一陣直塞咀嚼,陰笑著嘟囔道:「封德懿,休怪我這個門生心狠,我也是逼不得已。反正你死都死了,早成了冢中枯骨一堆,就當成全我一次吧!至於蕭瑀、裴寂?嘿嘿,既然老子受你們武德舊臣牽連,那就別怪老子一不做二不休了,嘿嘿,媽的,今天怎麼吃啥啥都香呢?」

……

常何出了大理寺天牢大門,天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早早在外頭等候的常府下人提著燈籠迎上前來,引著常何前往停駐馬車的位置。

轟~

天際一聲悶雷響起。

常何剛走幾步,還沒來得及上馬車,這天上居然下起了雨來。

極為突然,嘩啦嘩啦一陣下,如豆子般大小的雨點很快就砸落在人的身上。

常何突然駐足不走,仰起頭來展開雙臂,任憑雨水砸落在自己的臉上,任憑雨水打濕著自己的衣衫。

淋了好是一陣子,常何才徐徐收回雙臂,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頰,粗獷地罵罵咧咧道:「狗日的,這雷雨倒是會挑時候,莫非連老天爺也知道再過兩天,長安地界兒上將是風起雲湧,波譎雲詭不成?嘿嘿,賊老天!」

「老爺,快快上車啦,這雷雨毒的很,淋久了容易染風寒哩!」

常府的下人早已坐在車轅上驅馳著馬車,來到了常何的身邊,不斷催促著。

常何唔了一聲,渾身濕透地鑽進了馬車之中,吩咐下人驅車回府。

雷雨越下越大,貌似短時間內不想停歇一般,任性地颳起了陣陣狂風,風烈雨猛,驚醒了不知多少睡夢中的人兒。

咚,咚咚咚~

尚書右僕射蕭瑀的府上,半夜有人猛捶大門,吵醒了蕭府的門房。

門房下人睡眼惺忪地爬了起來,打開了大門,本想破口大罵兩句,擾人清夢缺不缺德。

不過當看到門口敲門之人後,那下人立馬將話卡在了嗓子眼兒上。

來人是位老者,下人定睛一看探清了模樣,居然是自家老爺的至交好友——當朝宗正寺正卿裴寂裴老大人。

要說這裴寂,也絕對是唐初朝堂中的一位傳奇式的人物。

他的傳奇就在於他跟當今太上皇李淵的關係,如果虞世南時常得太上皇李淵召進宮來相敘,是因為一代大儒名聲在外的話;那麼裴寂得太上皇李淵召見入宮,時常秉燭夜談,甚至抵足而眠,那就是因為私交好到極致的關係。

裴寂甚得李淵信任,李淵做皇帝那會兒就是尚書僕射,後來李世民逼宮得皇位,李淵退居深宮,裴寂也講義氣,願意卸掉尚書僕射的官職,宣稱與太上皇共進退。

那傢伙,真是把李淵感動得眼淚兒哇哇的。所以每年李世民為太上皇李淵舉辦壽宴的時候,裴寂永遠都是陪坐在李淵的身邊,連李淵的皇子皇孫都沒這份殊榮。

套用後世一句話來概括這兩個老傢伙的關係,那當真是好基友,一被子。

而且,裴寂卸任尚書僕射之後,李淵作為退位的條件之一便是保舉裴寂出任宗正寺正卿。

唐朝的宗正寺,它的職能等同於明清兩代的宗人府。掌管皇族事務,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因為唐代道教是國教,所以宗正寺還管理天下的道士、僧侶。

因此,裴寂這個非道非僧之人,還是天下和尚和道士的頭頭。

就連郭業那位便宜師兄,護國大法師袁天罡,都歸裴寂這糟老頭子管轄。

同時,宗正寺正卿一職也成就了裴寂另外一個傳奇,那便是以非皇族中人掌管著皇族中之事。

一句話,裴寂這老頭垂垂老矣,卻是傳奇多多。

……

很快,門房下人便領著裴寂前往了蕭府的客廳,然後又趕去蕭府家主蕭瑀的卧房外,將其叫醒。

一聽裴寂三更半夜造訪,而且還是雷電交加,披風淋雨地趕來,蕭瑀豈能怠慢?

趕緊起床隨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跟著下人來到了客廳。

一入客廳,裴寂正喝著蕭府下人送來的熱茶,暖著身子。

別看蕭瑀如今位高權重,添為尚書右僕射,與長孫無忌那個尚書左僕射兼大理寺正卿一起行駛著宰相的權力。

但是在裴寂面前,蕭瑀絲毫不敢託大,一進來便是拱手問道:「裴老大人,天氣如此惡劣,您怎得還深夜來訪?莫非有什麼重大之事?」

裴寂喝了些熱茶,身子舒服暖和了許多,搖頭苦笑道:「唉,歲數大了真是不由日,這初春雷雨一淋,老夫居然還打了幾個寒顫,老咯,老咯……」

「呃……」

蕭瑀如今業已四十五六,但是在裴寂這位六十多歲的老人跟前,還算是一個晚輩。

聽著裴寂嘆老,蕭瑀趕忙又是安慰了一番。

蕭瑀說著說著,這邊的裴寂猛然拍了拍額頭,自嘲笑道:「瞧我這記性,差點將正事兒給忘記了。蕭大人,你可知道最近兵部庫司郎中一案?對龔吉此人你可有印象?」

蕭瑀聞言,立馬答道:「這個案子如今鬧得滿城風雨,蕭某想不知道都難喲!龔吉此人倒是沒什麼印象,怎麼了?不是說刑部初審已過,再過兩日就要在大理寺公堂,進行三司會審了嗎?」

裴寂又是搖了搖頭,說道:「今日老夫特意翻查了下龔吉此人的升遷記錄,發現此人居然是當年封德懿的門生,而且屢次升遷都是封德懿一力推薦來著。」

「封德懿?」

蕭瑀驚呼一聲,說道:「封大人不是過世好多年了嗎?若封大人還活著,龔吉犯案自然會有舉薦不當之嫌疑,但是封大人都已經過世這麼多年了,別說龔吉貪贓枉法,就是龔吉陰謀造反,也不可能跟封大人扯上干係了吧?裴老大人,您今晚深夜造訪,就是為了此事?嗤……」

蕭瑀不由笑出聲兒來,覺得裴寂太過小題大做了。

誰知裴寂不以為許,擔憂地說道:「不是老夫杞人憂天啊!蕭大人,我跟你說一個怪事,你聽老夫講完你便知曉老夫為何而擔憂了!」

蕭瑀打了哈欠,伸手請道:「裴老大人請講,蕭某洗耳恭聽!」

裴寂道:「今日下完朝正準備出宮,老夫突然心血來潮想著去宜春宮去探望下太上皇。誰知到了宜春宮門口,卻發現殿外多了許多千牛衛值守,而且任憑老夫好說歹說,大發肝火,這伙子千牛衛愣是不讓老夫進宜春宮探望太上皇他老人家。而且言稱太上皇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太上皇身子不適?」

蕭瑀也聽出了蹊蹺,連連質疑道:「不對啊,前些日子宮裡不是還舉行了春耕大典嗎?那時候太上皇身體還好好的,身子骨硬朗著呢,哪裡像是身體不好之人?」

「對啊!」裴寂也是點頭說道,「而且今天負責把守宜春宮的千牛衛,居然統統都是——」

「都是什麼?」

「都是天策府那群傢伙的子弟,老夫幾個侄兒都沒有當班。」

「天策府那伙人的子弟?裴老大人,蕭某好像想通了一些東西,你稍等一會兒,容我在整理一下頭緒。」

裴寂連連稱是,不忘鄭重提醒道:「蕭大人,封德懿雖說過世多年,但是如果別人想利用封德懿那門生龔吉,對封大人翻舊帳潑髒水,甚至將屎盆子扣到我們這幾個活人身上,還是很容易做到的。如果那個龔吉一口咬定,而封德懿又死無對證,那我們真是冤得慌啊!」

「裴老大人,莫急,莫急,我們今晚好好合計合計,商量出個應對之策來,以免兩天後會有什麼變故陡生,亂了陣腳。」蕭瑀這邊安撫著裴寂後,又沖著門外下人喊道:「來人,通知後廚,準備酒菜,我跟裴老大人要徹夜商談正事。」

「知道了,老爺!」

……

……

兩天後,太平坊郭府。

郭業今日沒有早早起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待得洗漱完畢之後,侍候他更衣的貞娘疑惑地問道:「大官人,今天怎得賴床哩?今天又不休沐,你不去兵部衙門了?」

郭業搖搖頭,笑道:「不去了,貞娘,一會兒吃完午飯帶你去看戲!」

「看戲?」

貞娘一聽,頓時蹦得歡實起來,鼓掌叫好道:「好呢好呢,自打來到長安,奴家還真沒跟大官人去看過一場戲呢。一會兒咱們去哪兒看戲?我聽說天水橋那會兒有雜碎戲團,要不咱們去看天水橋吧?」

「嗤……」

郭業輕笑一聲,說道:「去什麼天水橋?那地方有什麼看頭?一會兒啊,小哥帶你進皇城,去大理寺公堂那兒看大戲,看一場足以令風雲色變的大戲!」

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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