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4章 人間只有真情在

杜府,位於興化坊中,此地多為朝中重臣府邸雲集之地。

諸如房玄齡、魏徵等人的府宅就在興化坊中。

郭業到底也是在長安小住一段日子的人,自然知道興化坊怎麼走。

他出了皇宮離開了皇城之後,駕輕就熟來到了興化坊中,來到了杜府門前。

到達杜府門口,稍稍一打量,這是一處中規中矩的兩進宅子。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此時的杜府門口早已是人流攢動,往來進出的人絡繹不絕,極其熱鬧。

頗有幾分朱門顯赫處,門庭若市來的感覺。

看著大門口處,林立著幾十號披甲帶刀軍士,郭業有點映像,這些人就是負責宮中戒嚴宿衛的左右千牛衛。

他心中嘀咕了一聲,看來李二陛下已經到了杜府。

隨即,他低著頭隨著一撥人流進了杜府之中。

一進杜府,前院中有不少披麻戴孝的下人已經開始攀牆爬梯,在院中懸掛起縞素麻布,白紙燈籠。

整個院中,處處瀰漫著悲傷肅穆的氣氛。

此時整個杜府內外的忙亂成一片,貌似連門口接待來賓前來弔唁的人都沒有安排。

郭業眼尖地發現,一身披麻戴孝,腰間系著草繩的杜荷,正攙和在下人堆中,指揮著他們忙活。

旋即,他跑上前去輕輕拍了下杜荷的肩膀,招呼道:「杜荷!」

「嗯?郭,郭二哥?」

對於郭業的到來,杜荷顯然有些錯愕,不過更多的是驚喜,詫異喊道:「你怎麼來了?二哥!」

郭業撇撇嘴,有些怪罪道:「你這話問得真有意思,你都叫我二哥了,我豈能不來?」

「謝,謝謝郭二哥!」

杜荷臉色一緊,沖郭業真心誠意地拱手作了長揖。

郭業將其扶起,輕聲安慰道:「杜荷,逝者已矣,你要節哀,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郭業看得出來,杜荷悲戚的臉上充滿了憔悴,通紅雙眼中布滿著血絲,肯定最近這些日子侍候在老父病榻前,委實累壞了身子。

杜荷聽著郭業發自肺腑的關心,心裡感動莫名,居然哽咽地抽噎起來說道:「二,二哥,你有心了。放心吧,我知道我爹去世了,以後整個杜家要我自己一人扛起了。」

言語中,郭業發覺杜荷這小子不再似以前那般荒誕無稽,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

看來這幾天,他的心態發生了天壤之別。

郭業聽著杜荷的話,心中暗暗點頭,果然,大喜大悲最是能讓人快速成長。

繼而輕輕擂了一拳杜荷的胸口,寬慰道:「別那麼悲觀,老大人雖說去世了,但是你還有我,還有叔玉、遺愛、長孫,還有書學班的一干弟兄啊,是吧?再說了,老大人身前與人和善,替你積攢了不少人脈,將來必能為你所用,是不?你沒發現嗎?老大人剛剛過世,這黑燈瞎火的晚上,你杜府門口卻已然是人潮湧動,前來弔唁的人群絡繹不絕嗎?」

「嗤……」

杜荷嘴角一揚冷笑了一聲,露出一副與平日有著迥然不同的面容,用一種看透世態炎涼的口吻指點著來往靈堂弔唁的人群,說道:「二哥,你說這些人嗎?呵呵,你太高看我父親了。如果不是聽說聖上親臨我家,你覺得這些所謂的我父親的同僚,會夜裡匆匆跑來我家嗎?」

唔?

郭業聽著杜荷這段憤世嫉俗的話,心裡莫名的一抽,難道這些人都是沖著李二陛下來弔唁杜如晦,而跑來露露臉,做個順水人情的?

突然,他覺得杜荷這小子說得沒錯。因為他和杜荷聊天聊了這麼久,居然沒有一個朝廷官員過來跟他說一聲節哀順變,沒有一個他父親的同仁過來以長輩的身份,勉勵幾番。

媽的,真是人走茶涼,這些人也真夠操蛋的。

隨即,他問道:「陛下呢?你怎麼不在靈堂中陪著陛下?你小子傻啊?」

杜荷搖搖頭,有些自嘲笑道:「二哥,我剛入殮了我父親的遺體,剛擺完靈堂。我娘又是婦道人家,府中這麼一對爛糟事只能我自己一人操辦,我哪裡還有心思陪伴聖上左右?有那功夫,我還不如多操點心,替我爹把身後事辦得妥妥噹噹才是。」

我日,郭業一陣無語,這小子還真夠真性情的。

一時間郭業也不知道該說他是真傻,還是至孝了。

突然,

靈堂那邊傳來一道宮中宦官的尖聲喧喊:「陛下起駕回宮咯~」

聲音落罷,靈堂方向李二陛下一臉悲戚臉色極其難看地率先走了出來,在一群太監與千牛衛的簇擁下,緩緩朝著杜府門口走去。

緊接著,大批大批的官員士紳,尾隨著李二陛下的步伐,急急出了靈堂,欲要離開杜府。

郭業與杜荷及杜家一干下人目送著李世民的離去,高聲喊道:「恭送聖上回宮!」

待得李二陛下離去之後,杜府中前來弔唁的人群居然走得七七八八,很快便所剩無幾。

期間,郭業站在杜荷的身後,也就發現了幾個年長者過來沖杜荷寬慰勉勵了幾句。

一個是國子監祭酒虞世南,一個是杜如晦生前的好戰友,房謀杜斷中的房玄齡,國子監司業褚遂良,諫議大夫魏徵……

不過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個人,相比於前來弔唁又匆忙離去,只是曇花一現的賓客而言,這僅僅是鳳毛麟角。

郭業見狀,暗嘆一聲,媽的,真是人走茶涼,官場果然是最無情的地方。

杜荷自嘲笑了笑,沖郭業說道:「二哥,我沒說錯吧?這些人哪裡是沖我父親大人而來,明顯就是沖當今聖上來的。呵呵,虧我父親生前與人為善,與人方便,到頭來又有何用?」

郭業聞言亦是搖頭無奈,拍了拍杜荷的肩膀,沉聲說道:「兄弟,你還有我,有郭二哥在,絕對不會讓你杜荷受人一分欺負!」

這時,

大門口處突然湧進來一夥子人,噼里啪啦地一個勁兒往這邊跑來,一邊跑著一邊沖杜荷這邊嚷嚷道:

「杜荷,杜荷,我房遺愛來了~!」

「杜荷,魏叔玉來也!」

「杜荷,我爹程咬金和你父親乃是故交,咱倆是兄弟,我程懷義豈能不來?」

「懷義說得沒錯,秦杜兩家乃是世交,秦懷玉豈能不來?」

「替杜老大人守靈,長孫羽默豈能不來?」

……

「杜荷勿憂,咱們書學班的弟兄都來了,一個也不能少!」

……

顯然,以長孫羽默為首的書學班一干紈絝子弟,統統趁著天黑跑來杜府。

待得這幫人剛剛近到郭業與杜荷身邊執事,門口之處突然傳來一陣兒缽罄之聲,一群穿著袈裟的大和尚陸續湧入杜府門口,為首一名中年大和尚雙手合十,唱諾道:

「貧僧乃是雲山寺主持了空,杜如晦杜老大人乃大唐良臣輔弼,對我雲山寺曾有捐助香火之大功德。今夜前來,特為杜老大人念經超度,好讓老大人早登西方清靜極樂世界!」

雲山寺了空方丈話音落罷,已然率著一群寺中和尚前往了靈堂,準備誦經超度。

郭業心中詫異雲山寺這群和尚的消息靈通之餘,只見杜府門口走進一名穿著七星八卦道袍的年輕道人,身後跟著十幾名手執拂塵的道士。

那年輕道人郭業認識,居然是他的便宜師侄李淳風。

只見李淳風一甩拂塵,款款走到郭業與杜荷跟前,先對郭業打了個稽首,低聲招呼道:「原來師,師叔也在啊?」

郭業嗯了一聲,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李淳風很是風騷地又甩了下拂塵,沖杜荷稽首道:「這位便是杜老大人的公子吧?貧道奉家師袁天罡之命,前來杜府為杜老大人破煞往生,無量壽福,慈悲慈悲~」

說罷,便率著身後的一群道士徐徐朝著靈堂方向走去。

郭業望著李淳風這小子的拉風身影,心中嘀咕道,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又是佛家,又是道門,看來杜家老爺子真是生前做盡了善事,應有此福報啊!

心中叨咕罷,再看身邊的杜荷,早已被剛才連番接踵出現的狀況給驚到了,張口結舌愣在原地,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不過郭業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出了欣慰之色,至少人心還沒他想像的那麼可怕。

旋即,郭業一把將杜荷的肩膀攬住,輕聲說道:「別瞎琢磨了,杜老大人福蔭由歸。你沒看見嗎?」

說著,他指了指靈堂方向那邊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又指了指身邊的書學班一干人,寬慰道:

「至少,人間還有真情在!」

說罷,攬著杜荷肩膀的手臂沒有鬆開,推搡拉扯道:「走吧,帶我們去靈堂,我們也要祭拜弔唁杜老大人一番才是!」

「弟兄們,走,跟上!」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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