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3章 相逢一醉

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邊小館子,一壺小酒,簡單的幾個小菜,這些東西,就是雷雨和趙營長重逢後的所有東西。

小飯館的老闆端上來一盤油炸花生,剛剛撒上去的鹽還在滾著油的花生皮上亂跳,發出細微的噼噼啪啪的響聲,清香的花生味立刻在這個小小的隔間里瀰漫了開來……

放下花生,小飯館的老闆再次好奇的悄悄打量了一眼隔間內的兩個人——一個衣服考究的,像是大老闆一樣的黑頭黑臉的漢子,小飯館的門外還停著這個人幾十萬的越野車。另外一個,則是肩上抗著上尉軍銜的軍官。

不知道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來自己的這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想不通這個道理,小飯館的老闆只能暗自搖搖頭,悄悄退了出去。

外面下著雨,不大,但挺綿人,一絲絲的冷風總是透過飯館的門帘往屋子裡鑽,看到在這種時候館子里也不可能再來人了,飯館的老闆就把飯館的門給關起了一半來。剛剛關好門,聽到隔間里的那兩個男人又叫著要酒,忙碌的飯館老闆又趕緊把酒送了過去。

酒是60多度的高粱酒,在這樣的雨天喝,一杯下肚,胃裡就像燒起一團火來,雷雨自己已經喝了不下半斤,黑黑的臉色顯出一股烙鐵一樣的紅色,雷雨平時很少喝酒,但今天是例外。

趙營長也喝了不少,雖然動作已經有點遲緩,但眼神還透著一股亮堂勁兒。

說著部隊解散以後的事,兩人酒意正酣。

和雷雨又幹了一杯,趙營長打了一個酒隔,「還記得老王么,就是上次和你掰手腕輸了包煙的那個,咱們師解散以後,這狗日的和我一起被調到了軍區里,我被分到了軍區後勤部,那狗日的依舊去帶兵,上次在司令部門口一不小心和他遇上了,就像我們今天一樣,兩個人都挺高興,就約著去喝兩杯。我們兩個人都在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這狗日的偏要逞能,說他地頭熟,我就讓他帶路,結果他帶來帶去,倒把我帶到了一家餐館裡,兩個人一坐下,服務員拿來菜單一看,操,都他媽的是英文,那是一家西餐館,老王這狗日的當時很是覺得沒面子,那個餐館的服務員看他半天點不了個菜,臉色又難看,就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老王那狗日的當時就火了,他拍了桌子站起來,一個電話打出去,他手底下的那些兵一下子就來了兩卡車,餐廳的老闆也被嚇到了,以為要出什麼事,出來求爺爺告奶奶的,老王這狗日的真是個鳥人,兵來了兩卡車,他告訴那個餐廳老闆他要請他的那些手下來這裡吃東西,西餐不吃,就要吃麻辣火鍋,他讓那個餐廳老闆看著辦……」趙營長笑了起來,雷雨也笑了起來,差點一口酒噴到桌子上,「那天我們在西餐廳里的火鍋倒吃得挺爽的,不過回來後,老王就被人給告了,這狗日的倒也挺仗義,自己把所有責任承擔了下來,背了一個處分不說,提干也泡湯了!後來說起這事,那狗日的就一個勁兒的傻笑,說就是看不慣那些瓜娃子狗眼看人低,咱當兵的怎麼了,當兵的就不能進西餐館了,當兵的就活該受苦受累進個高檔的地方還要受人白眼,日他娘的,老子就是要帶人在西餐館吃火鍋,就讓那些龜兒子來咬老子的屁股!」

趙營長話說到後面,臉有些紅了,明顯的帶了一點情緒。

嚼了兩顆花生,脆脆的花生在嘴裡嘎嘣嘎嘣的響,再來一口小酒,幾個大男人就能聊得很高興了,大家啥也不圖,就圖一個意氣相投,說話投機,男人間錚錚的兄弟之情,還需要那些魚肉來襯托?現在這個時候,就像雷雨在部隊時候一樣,不知想到了什麼,雷雨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趙營長笑著瞄了雷雨一眼,「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唉聲嘆氣了,這可不像你啊,聽說你現在做了大老闆,以前營里的好多兄弟都在跟著你混,一個個過得都不錯,要是等我從部隊上出來沒了著落了,沒準還要來投靠你呢,到時候你可不許給我裝熊。」

不知道是被酒氣激的還是被趙營長的話給說的,雷雨激動了起來,紅黑紅黑的臉色像要發光一樣,「營長你說什麼話,只要是咱在部隊上認識的兄弟,不要說我現在還混得人模人樣,就算是我現在在撿垃圾,只要能幫得上的,也就是一句話。現在在搞這個建築公司,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兄弟們出來後過得都很不如意,很多人在部隊上練出來的一身的本事都浪費了,這才接受任命,挑起這個擔子,我雷雨就是要別人看看,咱們這些人在部隊上能為國家立功,出來了也照樣要活出一個人樣。現在我們遇到的這點困難,拿到的這點工程算什麼,以前在部隊上的時候,就是條件比現在艱苦十倍,但凡是上級交下來的任務,拔山過海,修橋挖洞的,我們什麼時候拉過稀,砸過自己的招牌。」

「好!說的好!」趙營長拍了一下桌子,也激動了,「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我就是欣賞你這股不服輸的倔牛勁兒,來,幹了!」

「幹了!」

兩個男人一仰頭,又是酒杯見底。

「營長你還記不記得前年那次咱們營接到任務去山區修路的事?」

「怎麼不記得了!」趙營長眼中流露出一些緬懷的神色,「那次是狗日的美國佬在南海故意和咱們海軍演習的潛艇搞摩擦,日他媽的,欺負人都欺負到咱們家門口來了,聽說軍委的幾個老頭子拍了桌子,咱們軍區就搞了一次演習,我記得很清楚,咱們接到的任務是去修路,那次的任務緊啊,要在一夜之間把那段路修好,還要在一夜之間把那段修好的路再恢複原貌,並且還要消除一切機動車輛發動機殘留在空氣中的紅外信號,以掩護咱們全軍第一支XXX戰略巡航導彈旅做一次戰略機動,營里的幾個新兵在那天晚上都累哭了,但還要干,那可是爭分奪秒啊,咱們的路剛修好,那個導彈旅的車就來了,晚一分鐘都要誤事,還是那個導彈旅的那些人牛,晚上在那種路況下開車都不開燈,駕駛員一個個都戴著紅外線夜視儀,16輪的大車,硬是一邊輪子擦著山崖給擠了過去,說真的,那時我在一邊看著嗓子都要跌到腸子里去了,不過咱們的付出還是值得的,後來我聽上面的人說,第二天狗日美國佬在偵查衛星上看不到咱們導彈旅的蹤跡,又不知道那些車在山裡能跑到哪裡,路都找不到一條,一個個大驚失色,於是趕緊把他們用來搞摩擦的潛艇撤出了咱們海軍的演習區,不吭聲了,做了一回縮頭烏龜,哈……哈……對了,你還記得第二天是什麼日子嗎?」

「怎麼不記得了,第二天就是中秋節,那時我們還在山裡沒撤回來呢,咱們營忙了一晚,第二天全睡倒了,上面的嘉獎令剛剛下來,炊事班的周掌柜他們正在為中秋節的晚上能給咱們弄點什麼吃的傷腦筋,那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買點什麼東西都買不到,看到遠遠的山腳下有條小溪,周掌柜就帶著炊事班的人去摸魚。」

趙營長接過話頭,「結果魚一條也沒摸到,他們個個倒弄得像落湯雞一樣,周掌柜一直覺得對不住大家,過中秋節了,大家這麼辛苦,他卻連一個像樣的下酒菜都湊不出來。」

「魚沒弄到,不過他們卻一人背著一婁子從小溪里淘出來的花生大小的碎石頭回來了,七八里的山路,炊事班的人每個肩頭都摩出了血,周掌柜說他小時候看他爺爺用海邊的石頭下過酒,把石頭放到油鍋里滾一遍,撒點鹽,放到嘴裡,咂一咱咂,就吸一吸那股油味,鹽味,還有石頭味,那天晚上,我們全部的菜就是一點壓縮餅乾,一點野菜湯,還有炊事班從山腳下背上山來的石花生,沒有酒,每個人的口缸里就倒了一點百開水,營長那天你很高興,你說咱們當兵的累死累活,就是為了在關鍵的時候給咱們國家爭塊臉,要是這塊臉能爭到,百開水喝在咱們的嘴裡也有一股酒味,啃著樹皮也能吃出肉味來,那石花生是炊事班從山腳下背回來的,要大家好好嘗嘗……」

不知不覺,談起以前的事,坐在桌子邊上的兩個男人都流淚了……

雷雨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和趙營長喝了多少酒,說了多少話,反正在他們離開那個小店的時候,小店也差不多要打烊了,雷雨自己也沒敢開車,他打了一輛車,把趙營長送到了他們住的軍區招待所……

趙營長那天晚上也說了很多話,很多雷雨都還記得很清楚,也是在這個時候,雷雨才知道當初西南聯大新生來他們師搞軍訓的時候,趙營長為什麼會安排他去帶新生,原來,西南聯大保衛處和教務處需要兩個人,剛好,那時他們師正面臨著裁軍的命令,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前程打算著,能進西南聯大這樣的單位,繼續吃國家飯無疑是相當不錯的選擇,而西南聯大則在當期表現優秀的教官中選人……

真是世事難料,雷雨沒有機會進入西南聯大,從部隊出來後的他,因為一次無奈的招聘會,又和那個在部隊時和他干架的學員幹了一架,他人生的軌跡就發生了一次近乎奇蹟的轉變——人生確實充滿著意外。

趙營長大概是喝多了一點,在計程車上的時候,滿口酒氣的他還一直在罵人,罵部隊里某些當官的,罵他從部隊營級以上幹部通報會中了解到的那些人渣,罵他知道的那些把軍車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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