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父與子

在小溝村,有這麼一個人,也只有這麼一個人,就是村長劉祝貴平常也不敢輕易得罪,這個人就是龍悍。

龍悍不是小溝村人,村裡人對他的來歷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的媳婦是小溝村的,叫林雪嬌,林雪嬌年輕的時候在外地打工,有一次回家的時候就帶著龍悍回來了。龍悍這個人似乎天生就帶著一股殺氣,初次來到小溝村的時候,任何人見到他都會有一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劉祝貴對龍悍的印象很深,深到刻骨銘心。劉祝貴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龍悍時的感覺,那時他聽說村裡來了這麼一個人,就打算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角色,去見龍悍的時候,他還順便拖上了他養的一條惡狗,他給他養的那條惡狗取名叫「灰狼」,「灰狼」是一條惡犬,在村裡的時候可沒少咬過人,去見龍悍的時候,幾乎剛見到龍悍,他養的「灰狼」叫都沒叫一聲,轉過頭夾著尾巴就跑了,拉都拉不住,還把他扯得跌坐到地上,他坐在地上,抬頭就看到了那個彷彿把天都遮掉一半的龍悍,從那個時候起,他就覺得龍悍這個人不能惹,憑著他在外面混吃混喝的那幾年鍛鍊出來的眼力與感覺,他就覺得這個龍悍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殺氣,那不是刻意逼出來的,那是闖過刀山血海以後刻在人骨頭裡的東西。自從那次以後,劉祝貴就再也沒養過狗,他養的「灰狼」也被他殺了下了酒。

龍悍和林雪嬌回來不到一年,林雪嬌就給他生了一個小子,孩子取名叫龍烈血,可是好景不長,就在龍烈血剛滿周歲的時候,一夥逃避追捕的歹徒闖到了小溝村,做困獸之鬥。在歹徒與追捕的警察在村裡交火的時候,一顆子彈射中了林雪嬌,林雪嬌當場死亡。當時的那伙歹徒有九個人,流竄各省作案,殺人搶劫無所不為,這次逃竄到YN省本想越境出國,不想被警察發現了,被一路追捕到了小溝村這個窮地方,那伙歹徒一發狠,就準備在小溝村佔個地方和警察拼個魚死網破,而林雪嬌就遭了無妄之災,等龍悍回來,發現了林雪嬌的情況,龍悍仰天狂嘯,提了一把劈柴的砍刀,就向著那伙歹徒佔領的房子沖了過去,當時在場的警察和村民甚至還來不及阻止,龍悍就如同一頭獵豹一樣沖了出去,在大家以為龍悍死定了的時候,卻發現龍悍以詭異的速度和動作衝過了和歹徒槍戰的百米距離,一個飛撲,從窗口躍進了歹徒佔領的那間房子,一時間眾人只聽到屋中的槍聲、可怕的怒吼聲和慘叫聲,可這些屋裡的聲音一會兒就結束了,從龍捍進屋到聲音停止,還不到十秒,等了一會兒,龍捍從屋裡走了出來,身上到處是血,手裡還拎著那把滴血的柴刀,象一尊染血的魔神。當第一批警察衝進屋後,還不到三秒鐘,就飛快的退了出來,所有衝進去的警察出來後無不狂吐,屋中的景象讓那些即使見慣了生死的老警察也駭然失色,小溝村的人雖然沒見到裡面的景象,但有兩點大家是很明白的,一是龍捍殺了屋中的人,二是屋中的景象極其恐怖。這一點,只從那些收屍的警察那蒼白的臉色和他們用來裝屍體的東西——黑色的塑料袋就可以猜出一二,那哪象是在收屍,反而好像是在撿破爛。因為這件事,那間被歹徒佔領的屋子——小溝村的一間公房,從此以後就沒人再敢進去,後來逐漸逐漸的就荒廢了,即使隔了十多年,村裡的人還是覺得一靠近那屋子就可以聞到一股血腥味,村裡的大人嚇唬孩子的時候通常都會說:「你要再不聽話,晚上就把你送到公房去!」

龍捍殺了那麼多人,自然是被警察帶走了,村裡面的人都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麼,有的人猜測龍悍這下可能回不來了。在龍捍被帶走以後,省城裡的警察好幾次都來到小溝村了解龍捍的資料,鄉里村裡的幹部都很配合,把知道的全都說了,龍捍和林雪嬌結婚時在鄉里登記的資料,戶籍證明等一堆東西都被警察拿走了,龍捍的一些事也在村裡傳開了,村裡的人除了知道龍捍是個退伍兵,其他的就一無所知。在龍捍被帶走後差不多兩個星期的時間,他又回到了小溝村,從王利直夫婦手裡,帶走了還在嗷嗷待哺的龍烈血,一個大男人帶著個孩子就到了離小溝村三十多里地的一個採石場去了。從此村裡的人就很少見到他和龍烈血,只是在每年清明和林雪嬌忌日的時候,可以看到他來小溝村的後山掃墓,他人雖然不在小溝村,可他的戶口在小溝村,他孩子的戶口也在小溝村,雖然他走了,可他在小溝村還有塊地,有一所房子,沒有人敢動他的地,也沒有人敢動他的房子,後來他的地荒了,村裡派人去問他的意見,他想也沒想就把地送給了村裡,讓村裡去種。

當時村裡的一些三姑六嬸的私底下還是很同情龍捍的,林雪嬌的父母死得早,現在林雪嬌也死了,只剩下一個老男人帶著個小孩,也真夠難為他了,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那個孩子帶大。可事實卻證明那些好心的姑婆是瞎操心了,過了幾年,龍捍不僅把那個孩子養活了,還養大了。可龍捍虐待自己孩子的消息又讓那些好心人掉了大把大把的眼淚,有人說見到過龍捍經常帶著一個小孩在山裡發瘋一樣的跑來跑去,那小孩跑不動,龍捍就用鞭子抽他;還有人見到龍捍毫無人性的叫那個小孩和他一起去採石場搬石頭;還有人說龍捍從來不給自己的孩子任何玩樂的時間,那小孩子想玩東西,他就鑿了一個大石碾在院子里給他的小孩當玩具,那孩子想玩,他就讓他去推大石碾;還有人說龍捍經常叫那個孩子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的站上大半天;還有人說龍捍經常把那個孩子放在大木桶里用水燙……總之,龍烈血受到龍捍慘烈的折磨,每次有關龍烈血的話題傳到小溝村,總能讓幾個好心人搖頭嘆息,人們在猜測,龍捍這樣折磨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把孩子折磨瘋了。終於,當有人看到那個孩子在用一根木棍劈石頭的時候,人們覺得自己的猜測成真了,那個孩子被龍捍折磨瘋了,因為據看到的那個人說,當時那孩子狀若瘋狂,所持的木棍都被手裡的鮮血染紅,還在一個勁的劈石頭,眾人想像著那樣的情景,心裡直冒冷氣,幾個大嬸更是大喊龍捍「作孽啊,作孽啊!」

老天似乎愛開玩笑,就在眾人為龍烈血惋惜的時候,龍捍竟然把他送到縣裡的學校讀了小學。顯然,一個瘋子是不能讀小學的,這一事件,再次成為了小溝村議論的焦點,人們對龍烈血能否讀好書還有些懷疑,還有些人仍然認為龍烈血是瘋子,根本不能讀好書。甚至連龍烈血都不知道,他滿周歲以後就一直是小溝村的議論焦點。讓那些懷疑龍烈血是瘋子的人停止懷疑的是,龍烈血順利的在學校渡過了一年,上了二年級,他除了平時看起來有些冷漠,很少與他的那些同齡人在一起玩外,沒有異常的表現。不過,懷疑雖然停止了,可小溝村的好心人對他遭遇的同情並沒有停止,特別是人們聽說他每天都要跑20多里地去上學,每天回家依然要受龍捍虐待的時候。

人們對龍烈血的同情,一直到龍烈血在縣一中上了高中以後似乎才停止了,龍烈血上了高中以後,基本上是一個星期回家一次,不再象以前那樣「飽受折磨」了,今年,龍烈血上了高三,馬上要高考了,在去年的時候,龍烈血隨龍捍來小溝村掃墓的時候,小溝村的人見到了他,雖說每年幾乎都可以見到龍烈血一次,可每年見的時候,小溝村的村民們總感覺龍烈血是一年一個樣子,唯一不變的,是他和龍捍一樣的冷漠,一樣的不善言語,一樣的走起路來深沉的腳步聲。

今天,象往常的每個星期五一樣,一到下午第三節課的下課鈴聲一響,龍烈血就停下了手中的筆,合上了書,絲毫不理會周圍同學詫異的眼神,開始收拾書包準備走人。在羅賓縣一中,從成績上來說,龍烈血不是最出色的,可龍烈血絕對是最受人矚目的一個,這種矚目,不是星光燦爛耀眼生花的那種,而是由距離所產生的那種間雜著好奇與其他說不清的一些東西所綜合起來的感覺。這個十八歲的少年的外貌,見過的人都知道,用英俊兩個字來形容似乎有些不恰當,這並不是說他長得有問題,而是在他身上,有一些用「英俊」這個詞所無法表達出的一些東西,可以這樣說,凡是認識他的人,首先注意他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身上那種說不出來的東西。他跟那些讓小女生尖叫的所謂「陽光男孩」不同,寬廣的額頭,挺直的鼻子,略帶紫色的面孔仿若刀削,再加上經常抿得緊緊的嘴唇,這些東西,讓他這張臉多出了幾分冷酷堅決的味道,與「陽光」這個詞搭不上多少邊。讓他的臉看起來有點柔和的東西是他的眼睛,龍烈血的眼睛大大的,彎長而秀氣,如蒙著霧氣的兩潭深水,這雙眼睛,就算放到女孩子身上也會讓人覺得漂亮而有神韻,而放到了龍烈血身上,則因為這雙眼睛,使他的面孔看起來有些天真與朦朧起來。龍烈血臉上還有一個特別的就是他那兩道略顯彎長飛揚的眉毛,眉毛不濃,不清,不散,不亂,象是一對在雲中翱翔的翅膀,所有的這些都組合在了這個叫龍烈血的少年的臉上,不是帥比番安,卻也獨一無二,乍看只覺清秀,甚至是略顯文氣,再看則覺得清明爽朗,山高雲淡,細看則攝人心魄,令人不敢逼視。他也沒有值得誇耀的家世,在一個學校里,有地委書記的女兒,有法院院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