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黑風口野人溝

列車是轉天下午兩點發車,我們激動的一夜沒睡,我問胖子咱們總共還剩下多少錢,胖子數了數說還剩下一百五,這點錢也就夠回來的路費和伙食費。

我一想這不行啊,咱們十幾年沒回去了,空著兩手去見鄉親們,太不合適了,得想辦法弄點錢給鄉親們買點禮物才是。

胖子說乾脆把我這塊玉賣了換個千八百的。

我說你還是留著吧,你他娘的別總惦記著你爹留給你的那點東西,賣出去可就拿不回來了,別到時候把腸子悔青了。

最後我找出了一點值錢的東西,我們身上有塊鷹歌牌機械錶,是我當上連長時我爹給我買的,屬於限量供應的限量版,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在當時市面上能值二百多塊錢。我去潘家園把表賣給了大金牙,這孫子什麼都收,一聽說我們要去內蒙動手,還贊助了我們一百塊錢,並約定我們找到的東西,由他來聯絡買主。

八十年代,三百塊錢足夠普通家庭過兩三個月的奢侈生活,是一筆很可觀的錢。用這三百多塊錢,我買了不少吃的東西,都是蜜餞、奶糖、罐頭、巧克力、茶葉之類的,這些在山裡是吃不到的,剩下的錢在黑市全換成了全國糧票。

兩天兩夜的路程在充滿期待的心情中顯得有些漫長,到了站之後還要坐一天的拖拉機,然後再進山走一天一夜的山路。

我們倆進山之後走了不到一天就再也走不動了,攜帶的東西太沉了,每人都要負重一百多斤,我咬咬牙還能堅持,胖子是真不行了,坐在大樹底下喘著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多虧碰上了從屯子里出來辦事的會計,我們插隊是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成天跟我們屁股後頭玩,一口一聲的管我們叫「哥」。

會計一看我們這麼多行李,趕緊又跑回村裡,叫了幾個人牽著毛驢來接我們,這些人上了年紀的我們都認識,還有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是我離開以後才出生的,她們都管我叫「叔」,我聽著就別提多變扭了。

我問會計:「怎麼屯子里沒見年輕的男人們?」

會計回答說:「屯子里的勞力們都跟考古隊幹活去了,那不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嗎,雖然跟俺們這噶離得十萬八千里,但是跟俺們這嘎屬於一條地震帶,這一地震把喇嘛溝牛心山整個給震裂了,裡面有座整的跟宮殿似的大墓,俺們屯子里好些膽大的都進去搬東西,那傢伙,好東西老鼻子去了,結果不知咋整的,驚動了縣政府,考古隊跟著就來了。說這是大遼蕭太后的陵寢,還把大夥家裡的好東西全給整走了,一件都沒留下。然後考古隊的跟牛心山那噶耷也不整啥伍的,好象是說那山下面還有好多好東西可挖。把屯子里的勞力們都雇去幹活了,一個勞力管吃管喝一天還給三塊錢。這不都整好幾年了,也沒整利索,不少人還擱那幹活呢。」

我跟胖子一聽這話差點沒吐血,真是敢上我們哥兒倆燒香,連佛爺都掉腚。

不過也沒辦法,總不能去跟考古隊文物局分那些公家人搶地盤吧。既然來了,玩幾天再說,回頭想辦法再找別的地方,反正大型古墓又不是只有牛心山那一座。

快進屯子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鄉親們都在門口等著,大夥都擁了過來,問長問短的,燕子領著自己的女兒哭著對我們說:「哎呀,老胡胖子,你們可想死俺們了,怎麼一走這麼多年一點音信都沒有呢。」燕子她爹把我們倆緊緊抱住:「你們倆個小兔崽子,一走就沒影兒了,這回不住個兩三年,誰都不許走。」

我跟胖子全哭了,胖子在這住了六七年,我只住了一年,但是山裡人樸實,你在這住過,他們就永遠拿你當親人一樣對待。這裡還是以前那樣,一點都沒變,沒有電,沒有公路,這裡有不少人一輩子沒見過電燈,我心裡越想越難過,琢磨著等有了錢,一定得給鄉親們修條公路,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錢呢。

這時村裡的老支書被人攙扶著也走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大聲說:「主席的娃們又回來了?主席他老人家現在還好嗎?文化大革命整的咋樣了?」

我聽著都納悶兒,主席他老人家現在好不好?我上哪知道去。我趕到前邊扶著老支書的胳膊說:「他老人家好著呢,天天都躺在紀念館裡,大夥誰想他了,買張票就能進去看看他老人家。噢,對了,文化大革命早結束了,現在小平同志正領著咱大夥整改革開放這一塊呢。」

老支書好象沒聽見我說什麼,扯著脖子大聲問:「啥?小明同志是整啥的?」

燕子在旁邊告訴我:「你別聽他說了,也不知道咋整的,他七三年就聾了,啥也聽不清楚了,還老犯糊塗。」

我這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在老支書耳邊大聲說:「支書啊,我給您帶了好多好吃的,一會兒給您送過去,您慢慢吃啊。」

眾人邊說邊走,就進了屯子,老支書還在後邊大喊:「孩子們,你們回去向他老人家彙報俺們堅決擁護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該咋整就咋整。」

晚上,燕子家的炕桌上擺滿了炒山雞片,熏鹿腿,中間一個大沙鍋里煮著酸菜粉汆白肉,燕子的丈夫以前跟我們也是很熟的,他去牛心山幹活沒回來,暫時見不到。

燕子的爹跟我們一起喝酒說話,我就說到牛心山那座古墓的事情,順便問他這大山裡還有沒有古代貴族的墓葬。

自古以來,山裡人一直認為盜墓就是一項創收的副業,不存在什麼道德問題,北方是這樣,南方湘西一帶就拿搶劫殺人當副業,山民白天為農,晚上為匪,躲在林子里,專殺過往的外地客商,從不留活口。這是千百年的生存環境所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窮山惡水就吃古墓,吃過路的活人。只要附近有古墓,就會有人去挖。偏遠的地區,山高皇帝遠,王法管不到這裡,雖然這道理在法律上沒人能說得通,但事實是這些在深山老林里都很正常。這附近的古墓大多年代太久,滄海桑田,早就沒有了明顯的標記,要不然早都被山民們挖光了。

燕子她爹說很久以前還沒解放的時候,這屯子里也出過幾個年輕的業餘「盜墓賊」,當時還不知道牛心山有墓,他們去了一個傳說中的地方挖墳掘金,結果不知碰上了什麼,全部都有去無回,燕子的二叔就是其中之一。那個傳說中的地方,燕子她爹知道大概的方位,但是一直沒敢去過。

說起往事,就讓老人陷入了回憶之中,點上了亞布力老煙袋,叭噠叭噠抽了幾口,沉思了很長時間才開口說道:「你們想找古墓,這附近除了牛心山就沒有了,故老相傳,從這向北經團山子進山,五天路程,在中蒙邊境的黑風口有一條野人溝,傳說那片全是大金王公貴族的墳墓,不過那地方人跡罕至,還有野人出沒,你們有膽子去嗎?」

野人溝的名字當初我也聽說過,不過並沒聽說那裡有古墓,上一撥的盜墓賊究竟是被什麼東西所害,別說我不知道,燕子她爹不知道,整個屯子里也沒人清楚。

深山來林里,危險的東西太多了,各種野生猛獸,甚至天氣變化自然環境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要是碰上大煙泡,給捂到裡面,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逃不出來。

我們去意堅決,燕子她爹也阻攔不住,屯子里沒有人真正去過黑風口野人溝,只知道大概的方位。因為那裡快到邊境了,也沒有人煙,屯子里的人就算進山打獵或者采山貨都到不了那麼遠。再加上燕子她爹上了年紀,患上了老寒腿,已經不能進山了,燕子當時正懷著她的第二個孩子也不能出遠門。屯子里的青壯年都在喇嘛溝幹活,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燕子她爹說:「我不親自帶你們去始終是不放心,其實野人溝的危險並不是來自野人,關鍵是地形複雜,一到冬天就刮白毛風,進去容易迷路。不過現在是初秋,這一節就不用擔心了,你們要去,一定要多帶好狗,還要找個好嚮導,咱們屯子這幾年養了幾條獒犬,這次都給你們帶上。」

獒並不是單指藏獒,在東北管體型龐大的猛犬就叫做獒犬,和藏獒還不完全一樣。

在北方草原森林中生活的獵手牧民,由於受到狼群和黑熊這些野獸的威脅,憑普通的獵狗很難應付,便用從西藏學來了養獒的法子養獒犬。俗話說九狗一獒,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說九條狗裡面就能出一條獒。必須是一條血統優良的母狗,一窩同時產下九條小狗,把這九條小狗打一生下來就關到地窨子里,不給吃喝,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唯一一隻就是獒。獒生性兇猛無比,三隻獒犬足可以把一頭壯年的人熊活活撕成碎片。

屯子里一共有三隻獒,再加上五條最好的獵犬,全交給了我們,燕子她爹又給我們推薦了一個嚮導「英子」。

英子才剛十九歲,是少見的鄂倫春族,在這個屯子里,年輕一輩的獵人中,沒有人比英子更出色,她是大山裡出了名的神槍手,別看她歲數小,從小就跟她爹在林子里打獵,老林子里的事情沒有她不清楚的,村裡這三條獒犬,有兩條是她親手養的。

出發前,我又讓燕子幫忙準備了一些東西,鳥籠子,糯米,黑驢蹄子,撬棍,一大桶醋,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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