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天穹之上，星大如斗，霜風一吹，垂落青紫，搖曳生姿。
清清亮亮的光華落在山澗中，照在白石上，流在花木間，稀稀疏疏的影子，斑駁出歲月的痕迹。
一隻大手自虛空中裂出，白玉無瑕，骨骼如神，修長的手指上纏繞著細細密密的雷光，隱約凝成一尊雷印。
轟隆。
大手壓下，上如天，下臨水，磅礴不可測度的力量抵達天河之水，登時滔滔不絕，風浪四起。
「這個。」
賀雨晴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美眸中滿是震撼之色。
「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力量。」
賀雨晴黛眉蹙起，她當然知道大修士沒了肉身的束縛之後，能夠全力催動法力，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景幼南的力量實在太過驚人，簡直是前所未見。
「這個傢伙到底是一口氣打通了幾重天？」
賀雨晴心念一動，天河之水上冒出絲絲縷縷的赤氣，倏爾一卷，好似煙嵐，又如同輕紗，勉強維持住，壓下風浪。
「咄。」
景幼南大袖飄飄，口中再發真言，遮天蔽日般的大手猛的一翻，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如同發狂的怒龍一般，力量再次暴漲。
轟隆。
大手翻轉之下，天崩地裂，浩浩蕩蕩的天河之水直接被從中間腰斬，轟隆一聲，傾倒在地上，砸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大坑。
「地元重水，不過如此。」
景幼南長嘯一聲，一道紫青之氣自鹵門中升起，須臾上了中天，然後緩緩鋪開，化為雷雲蓋頂，電蛇狂舞。
「落。」
下一刻，如同小兒手臂粗細的雷霆擊落，滾滾的雷火肆虐，瀰漫半邊天。
「雷印。」
賀雨晴玉顏轉為清冷，纖纖玉手高舉帝一神王印，霞光流彩，熠熠生輝。
「印起。」
賀雨晴口念咒語，印底上的雷紋氤氳光華，好似雷神顯形，號令四方，驅散群雷。
「果然也是雷修。」
景幼南眯著眼，看著雷印大發神威，眸光動了動。
當初他第一次見到賀雨晴，就是被她的引雷之術打成重傷，後來又見到她不遠萬里，前往秘密之地，謀取帝一化雷池，再加上能夠算到此地的寶物出世，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和雷霆有關，顯然是走的雷法的路子。
只是不同於景幼南的雷霆陰陽生死變，賀雨晴修鍊的雷訣明顯更為霸道，根本沒有半點的生機，走的是最為剛猛的毀滅之路，天雷所到之地，懲治妖邪，統統化為齏粉。
「那就看看我們雖能佔據上風吧。」
景幼南索性不動用法寶，目光一轉，身後的九重光暈高懸，九九八十一枚雷音真種子碰撞，發出種種的雷音，或高或低，或悅耳，或沙啞，或短促，或漫長，到最後齊齊一振，匯聚成一個統一的音符，陡然間綻放出千百萬的毫光。
嗡。
音符好似大日般自天穹躍出，其光大盛，天地之間的雷音皆匯在此，包羅萬象。
光華所到之地，江河滾滾，萬物生髮，草長鶯飛，日月垂光。
這一刻，彷彿雷音已經不再是雷音，而是一種大道，其色純青，是秩序，是規則，是引導，浩浩蕩蕩，貫通天地。
「雷音入道，以雷音代替天音啊，好大的手筆。」
賀雨晴冷哼了一聲，根本不會示弱，端坐不動，顯出頭上慶雲，倏爾雲光一轉，三個模糊的影子化形。
仔細看去，三個人影分明都是雷神模樣，一個肋生雙翅，一個朱面獠牙，一個通體銀白，全部目光冷冽，沒有任何的感情。
三尊雷神成三才陣而行，同時口吐雷光，化為一張彌天極地的圖卷，上面全是天地崩塌的滅世景象，滾滾的天雷落下，每一刻都抹去不聽話的異端，掃蕩天下。
沒有憐憫，沒有遲疑，沒有拖延，太上無情，只按天地運轉，降下雷罰，滅絕一切。
兩種完全不同的道理，在半空中碰撞，電蛇奔走，雷聲震天。
景幼南的雷霆陰陽生死變氣勢磅礴，玄妙精深，一旦成功，自建世界，功成造化；賀雨晴的路子則是乾淨利索的毀滅，簡直是純粹到了極致，無物不毀，無物不滅，到最後天地大破滅，等待億萬年後的蘇醒。
真的是勢均力敵，鋒芒相對。
兩人的這個交手過程，看似沒有刀光劍影，但都是自己的大道顯化，要說服對方，認同自己的道理。
落敗之人，信念動搖，或許終生都無法再進一步。
可是半個時辰後，依然沒有結果，兩人都對自己的大道有著信心，一旦選擇，至死不渝。
「道理說不清。」
景幼南睜開眼，眸子中倒映出千萬的雷芒，一字一頓地道：「那麼，只有力量分上下了。」
「不錯。」
賀雨晴細眉一挑，還是譏諷道：「景幼南，你還居然妄想用雷霆演化陰陽生死，氣魄很大，但自古以來，從來沒有成功者，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口舌如刀劍，直指景幼南的大道不真，是空中樓閣，雖然美麗，但永遠不會實現。
「哈哈。」
景幼南大笑，他手握輪迴寶珠，本身法身又凝聚出六道輪迴，對自己的道路用著前所未有的信心，一字一頓地道：「此一時，彼一時，別人走不通，未必我走不通。」
「少說廢話，動手吧。」
「好。」
兩人同時開口，往前一動，各自顯出自己的法身領域，轟隆一聲，撞到一塊。
轟隆。
領域碰撞，雷芒沖霄。
如同說上次是道路的爭鋒，那麼這次就是力量的碰撞。
再是玄妙的道理，沒有真正的力量的支撐，也是鏡中花，水中月，到頭來一場空。
道路是虛，力量是實，虛實結合，才是大道。
「跟我比拼領域，真真是自找死路。」
賀雨晴揚著細細的煙眉，一抹笑容一閃而逝。
經過剛才的交鋒，她當然知道對方雄渾的法力，真的是前所未見，但是領域比拼，卻不是蠻力。
修士只有對自己的法身領域越了解，才能夠越發揮出自己領域的威能，在這一點上，她有著很強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