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1068章 潭下巨鼎

一把將蛟龍抓在手中的人正是小蒿,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很意外,困惑地打量著這條「四腳水蛇」,「你這個妖孽,居然敢叫我『小蒿』。小烏龜,這是不是你的親戚?」

小蒿抬起另一隻手,玄武幽寥用獃滯無神的目光與蛟龍互視,殷不沉正想打聲招呼,幽寥猛然伸長脖子,一口咬住蛟龍的頸部,殷不沉既疼痛又驚恐,急忙大聲道:「段道士,口下留情,我是殷不沉啊。」

「殷不沉?殷不沉是誰?」

殷不沉急得快要哭出來,想恢複原身卻做不到,「段道士、小祖宗、姑奶奶,你不記得了?我從前是豢獸師,我的異獸也是玄武,名叫飛霄,咱們過去經常一起聊天呢。」

「哈哈,逗你玩呢,我記得殷不沉。」

「快讓幽寥鬆口啊,他在吸我的血!」

「不行,我要懲罰你。」

「為什麼?我沒得罪你啊。」

「你罵我來著。」

「啊?我沒有……我哪敢啊?」

「還在撒謊,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讓我『口下留情』,咬你的明明是小烏龜,你卻求我口下留情,豈不是在暗中罵我?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殷不沉真的哭出來,「對不起,段道士,是我的錯。幽寥老兄,你還好嗎?滅世和飛霄還好嗎?別的異獸還好嗎?靈獸也好嗎?好久不見,你真是太親切了,嗚嗚。」

幽寥終於鬆開嘴,蛟龍的脖頸上連塊鱗片都沒掉,他修行過魔尊正法,產生的法力大都被異史君奪走,煉成的魔體卻不會消失,因此才能成為活妖器,別說是幽寥的一咬,就算是被尋常的法術擊中,也沒有大礙,他覺得自己被吸血,純粹是恐懼所導致的幻覺。

「殷不沉,你不老實啊。」小蒿的手還沒有鬆開,仍然緊緊握著蛟身。

「段道士,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最老實啦。」

小蒿搖搖頭,「你給自己起名叫『不沉』,為什麼還會沉下來?」

「名字不是我起的,我、我……」殷不沉猶豫著要不要出賣秦凌霜和慕行秋,小蒿手上稍一用力,他的猶豫立刻消失,「我是被迫的,是秦道士和慕行秋派我來的,真的,我沒撒謊,連變身都不是我自願的。求求你了,段道士,稍微鬆鬆手,我、我喘不上氣……」

殷不沉發出嗬嗬的聲音,小蒿尋思了一會,「一般來說,我應該捏破你的肚皮。」殷不沉的舌頭耷拉出來,一副半死不活的凄慘樣子,他可知道小蒿的手段,捏破肚皮絕非虛詞。

「不過我剛洗完手,不想又弄髒,唉,真是太難選擇了。」

「不難不難。」殷不沉啞著嗓子說,「我特別臟,一肚子壞水,身體里流的都是污血,連法力都不幹凈,我的肚皮要是破了,弄髒的不只是段道士,連其他道士、連司命鼎都會弄髒的。」

「司命鼎?」

「不不,我沒說司命鼎,我連司命鼎是什麼都不知道。嗚嗚,段道士,咱們從前真是朋友啊,你再仔細想想。」

「我只記得那個獐頭鼠目、兩眼淚汪汪的殷不沉,不記得四腳蛇,你從前在我面前變成過這個樣子嗎?」

「不是四腳蛇,是鐵脊蛟龍,是我的族獸之形,我現在……沒法恢複妖身,可是你看我的眼睛,還是水晶眼,還是淚汪汪。」

殷不沉努力擠出眼淚,這並不難,他已經哭出聲,淚水一直就眼眶裡打轉,他只恨太少,不夠明顯。

小蒿仔細看了一會,舉給周圍別的女道士,「這算是淚汪汪的眼睛嗎?」

女道士們都在看笑話,於是有的說算,有的說不算,最後一名年紀大些的女道士說:「咱們立下過誓言,不許外人進入司命潭,管他是誰,敢入潭下就是死罪,把他殺了吧。」

道士無情,小蒿更是無情中的無情,殷不沉知道自己真的危險了,哀求無效,必須馬上換招,「等等!」他大聲喊道,「孫玉露孫道士呢?她在哪?讓她出來。」

殷不沉突然變得硬氣起來,小蒿反倒意外了,笑著說:「你以為我不能決定你的生死嗎?」

「你當然能,可我不只是闖潭的蛟龍,還是送信的使者,你們不斬使者吧?反正我得將口信送到,才能死而無憾,我的口信對你們都很重要。司命潭好不容易才建起來的吧?別怪我沒警告你們,煞星慕行秋來了,別看他失憶,還跟從前一樣,到哪毀哪,前些日子符皇城人散城空,南海林化為一片焦土,都是他去過的地方。哼哼……」

威脅果然比哀求更有效,潭下女道士以亂荊山弟子居多,都還記得當年的亂荊山一戰,對慕行秋的神奇「本事」記憶猶新,雖說道士不相信這種無稽之事,可是在眼下這種亂世中,毀滅一個地方實在太容易了,她們不得不防。

小蒿卻不在意,「慕行秋敢毀司命潭,我就去殺楊清音報仇……他還記得老娘嗎?」

「不記得了,忘得乾乾淨淨。」

「真的?」小蒿一瞪眼,手上一用力,殷不沉哀叫一聲。

「慕行秋記得他的兒子,他來這裡就是為慕冬兒求借司命鼎的。」殷不沉再不敢撒謊。

「那我就去殺慕冬兒。」小蒿轉向那名中年女道士,「捏破肚皮太臟,你有什麼乾淨一點的殺蛇方法沒有?」

「是蛟龍,不是蛇。」殷不沉低聲抗議。

中年女道士卻含糊了,「要不,讓他先把口信說了吧。」

「把孫道士請出來我就說。」殷不沉緊緊抓住這一點,他有預感,孫玉露遲遲沒有露面,那就是很難出來,或許可以藉此拖延一點時間。

他的計策只對普通道士有效,小蒿可不管這些,「哎呀,太麻煩了,四腳小蛇,快說口信,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殷不沉顫聲問道,甚至忘了糾正小蒿的說法。

小蒿不懂什麼是威脅,因此沒有廢話,立刻施展法術。

「念心幻術……」殷不沉明白了,小蒿要以幻術奪取自己的記憶,立刻凝神抵抗,他的法力沒剩下多少,魔體卻很強,「我不會屈服,你不會得逞,我……」

殷不沉腦子一暈,小蒿的念心幻術比他預料得要強大,魔體也抵擋不住。

蛟龍的舌頭真的耷拉出來,四隻爪子無意識地一張一合,眼神暗淡無光,小蒿也有點發獃,她手裡的幽寥卻在綿長地一呼一吸,幫助主人施法。

周圍的女道士越圍越多,可是過去很長時間小蒿也沒有宣布獲勝。

「四腳蛇還挺厲害的,能擋住段道友的幻術。」

「他說他是蛟龍。」

「哈,誰見過這麼小的蛟龍?當年的鐵脊蛟龍可是能呼風喚雨、擅長魚龍之變的龐然大物。」

中年女道士覺得事情有點過頭了,「大家散去吧,別為一點小事干擾修行和施法,等段道友拿到口信,我自會去向潭主請示如何處置這條……這條小東西。」

女道士們也覺得無趣,聞命散去。

又過了一會,殷不沉還處於昏睡狀態,小蒿則清醒過來,一臉的茫然與困惑。

「拿到口信了?」中年女道士問,心中惴惴,擔心不會是好消息。

「我……也不知道。」小蒿獃獃地說。

小蒿平時常有怪言怪語,意思卻都清晰,中年女道士聞言一愣,「你也不知道?」

「四腳蛇很厲害啊,我們在泥丸宮裡大戰一場,他竟然也會念心幻術,肯定是慕行秋教給他的,這個傢伙,什麼徒弟都收。」

「慕行秋不是失憶了嗎?怎麼還能傳授念心幻術?」

小蒿更糊塗了,可她絕不會弄錯,在泥丸宮裡與自己鬥法的肯定是念心幻術,「算了,捏死他吧,慕行秋真找來,我想辦法把他引走,去毀別的地方。」

殷不沉無法提出反對,中年女道士阻止了小蒿,「等等,事有怪異,還是去請示潭主吧,她對念心幻術最了解。」

「既然你這麼說了,好吧。」小蒿拎著半死不活的小蛟龍走到巨鼎的一隻足前,低聲誦了一會經文,又有幾名女道士加入,總共九人一塊誦經,片刻之後,鼎足上出現一道門戶,自動打開,小蒿獨自走了進去。

鼎足之內一片漆黑,小蒿默默站了一會,眼前又有門戶打開,透出一片光亮。

小蒿邁步走進一座大廳,這裡擺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法器,有的擺在地上,有的漂在空中,大都待在原處不動,個別法器圍著大廳緩緩飛行,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法器中間留出狹窄的通道,小蒿收起幽寥信步而行,不小心踢倒了法器就扶起來,說聲「抱歉」。大廳正中間也是一座鼎,與巨鼎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個頭小了許多。

小蒿走到小鼎前,等了一會,抬起空閑的手,在鼎身上敲了兩下,低聲道:「喂,潭主,你醒著嗎?」

小鼎閃了兩下,突然消失,出現一名白衣女子,微笑道:「你明知道我從來不睡覺。」

「所以我才擔心你哪天會受不了,一下子睡著嘛。」小蒿舉起手中的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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