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復仇之焰 第706章 古神的文字

這是一塊飽經滄桑的樹皮,看樣子被火燒過、被水浸過、被刀砍過、被鳥獸抓撓過,它還能保持完整,實在令人驚訝。

慕行秋就有點驚訝,因為除了傷痕纍纍,他在這塊樹皮上什麼也沒有看到,沒有文字、圖案或近似於這兩者的東西。

鐵先生將拐杖交給雷馳,一手托著老舊樹皮,一手在上面輕輕摩挲,然後語調緩慢地說:「道火……不熄,我神……不出,燃火者……即是……滅火者,救神……即是自救,神掌天地,神造陰陽,神生萬物……」

「神?」慕行秋打斷陶醉在信仰之中的鐵先生。

「就是古神,慕道士以為這裡的古神教從何而來?我們就是古神教的來源!」

「古神教已經存在很久了。」慕行秋記得很清楚,古神教在魔族時代就已誕生,十幾萬年間時盛時衰,最近一次興盛則是由異史君傳播的。

鐵先生搖頭,「也失傳很久了,是我們這些種樹者在辛苦耕耘時一點一滴地領悟古神的教義,重新創造了古神教,更直接、更純粹,因為我們就在古神身邊。」

鐵先生指著離村子不遠的三層樹林,瞎掉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麼。

透過樹木的空隙,慕行秋能看到裡面的成片火焰,島上比對面的陸地要熱得多,王宮還是暮春,這裡卻是盛夏,但那些火看上去很溫和,像是已經燒透無需再添加木柴的篝火,失去最初的凌厲之勢,卻能燃燒很久。

異史君多次進出止步邦,沒準就是從這裡得到古神教教義的,慕行秋對此不是很感興趣,「抱歉,我真不是來滅火的,而且我也沒有這個本事,照我猜想,不管火里困住的是什麼神,都不需要我的幫助。」

道士不信鬼神,慕行秋的話里忍不住稍稍帶了一點譏諷,心想所謂的神大概是一些遠古的強者,就像外面的凡人通常將道士當作神仙一樣。

鐵先生雙手托著樹皮,遞給慕行秋,「讀一下上面的字。」

「我不懂這種文字。」事實上,慕行秋什麼也沒看到。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鐵先生很執著。

慕行秋接過樹皮,用肉眼觀察、用天目透視,還是看到任何文字。

「得用手摸。」雷驚在一邊小聲提醒,手裡還握著一桿染血的黑木長槍。

慕行秋的手指在樹皮上面輕輕撫過,初時並無異常,突然手指感到一絲灼熱,跟剛才握住槍柄時的感覺很像,可是灼熱一閃而過,並未留在指尖,樹皮也沒有因此變紅。

慕行秋將手指慢慢回移,又一次感到灼熱。

「追隨古神的力量。」鐵先生是個盲人,卻總能在準確的時機開口。

慕行秋很快就明白過來,樹皮上的灼熱感是一道道筆劃,順著摸下去,能夠拼出一個個字,奇怪的是,他摸出第一個字卻跟鐵先生剛才念的那段話全然不同。

「永……遠……別……認輸。」

慕行秋臉色驟變,將樹皮扔還給鐵先生,沒再摸索下去。

永遠別認輸,對雷驚、雷馳等村民來說,這句話沒什麼特殊的含義,對慕行秋來說,這卻是芳芳留給他的最重要一句話。

鐵先生將樹皮抱在懷內,「你還不相信古神嗎?」

「我更相信這是異史君。」慕行秋冷冷地掃視,村民幾乎都出來了,百餘人,一多半是男子,女子只有二十來名,手裡都牽著、抱著孩子,除了鐵先生,老人極少,符合南鏡大臣期望的完美比例。

慕行秋找不到異史君存在的跡象,緩和語氣對全體村民說:「你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可我不是來實現什麼預言的,也不是你們的救星。」

他指著呵呵笑個不停的沈大,「我是來尋找野林鎮親人的,如果有人能提供線索,我感激不盡。」他停頓片刻,「如果你們想要反抗,想要自救,我願意幫忙。」

雷驚和一些村民高興地齊聲歡呼,沈大甚至嗥嗥地叫喚起來。

鐵先生身邊的雷馳卻不滿意,「你打算幫到什麼程度呢?」

「給你們自由,不再當奴隸。」

「可我們還是得種樹?」

「如果種樹是必要的,那就得有人來做,但我現在還沒有得出結論。」在島上待得越久,慕行秋的疑惑越多。

雷馳還想再說話,鐵先生阻止了他,「古神要你用無差別之心看待世界,想想你當初成為雷部眾的經歷,此時為何要苛求一名剛剛來到島上的道士呢?」

雷馳向慕行秋躬身致歉,退到鐵先生身後。

鐵先生在懷裡摸索了一會,掏出一隻三寸高的木製三首神像,「去通知所有村莊,魔奴自由了,去告訴那些普通百姓,古神在傾聽島上的聲音。」

雷驚恭恭敬敬地接過神像,召喚十幾名同伴,騎上止步邦士兵留下的馬匹,分赴各處傳達鐵先生的話。

沈大也要跟著去,被慕行秋拉了回來。

慕行秋心裡迅速制定了一個計畫,對岸的王宮裡必然還藏著換魂者,只要他對魔像感興趣,敢於靠近,就會落入陷阱,到時候火樹王就只能向他這個外來的道士求助。

慕行秋更希望用談判而不是戰爭為魔奴爭取地位。他感到納悶的是,異史君跑哪去了?為什麼一直不肯現身?明明早就知道魔侵人類在遠荒半島,為什麼當初只交出一點記憶?

身後傳來野狗似的狂叫,西鏡大臣終於醒來了,對周圍的情況茫然不解,直到看見十多具士兵屍體,還有傾村而出的魔奴,他恐懼地叫起來。

慕行秋帶頭,村民一下子全圍上去,一些人手裡還握著士兵遺留的兵器,西鏡大臣更驚恐了,原地轉了兩圈,「瘋子,你們希望烈王氤氳上岸嗎?問問你們的老傢伙,上一次鬧事你們死了多少、傷了多少?」

慕行秋走到胖大臣面前,他施展不出幻術,可是憑著剛才的拳法和此刻眼中的冷酷,足以令西鏡大臣渾身顫抖。

「訓練魔奴的地方在哪?」

「什、什麼?」

「龍賓會從外面送來的魔侵者,訓練他們、去除他們記憶的地方在哪?」

「在北岸。」

「帶我去。」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黑了。」

「那又怎樣?」

「烈王氤氳會上岸,你會死,幫助你的這些魔奴都會死。」西鏡大臣劇烈地抖了一下,他也可能會死,這是火樹王對他沒能迅速完成任務的懲罰,「而且北岸是封死的,從島上過不去,必須乘船從海上繞行……」

慕行秋向海上望去,烈王氤氳已經變成厚厚一層,天目只能勉強穿透,西鏡大臣說的應該是實話,魔奴對訓練地一無所知,證明從島上的確沒辦法去北岸。

這是待會與火樹王談判的另一項重要內容。

「召集島上的魔奴與百姓要多久?」慕行秋問。

「天黑之前大部分都會趕到。」鐵先生說,蒼老的臉上閃耀著光輝。

「將這位大人關起來,但是請不要傷害他,然後跟我說說烈王氤氳。」

幾名村民將西鏡大臣推進村裡,沒有傷害他,但是下手都很重,西鏡大臣開始很不情願,沒多久就老實了。

鐵先生轉身面朝大海,他好像憑氣味和風向就能判斷出方位,「烈王氤氳是火樹王的另一支軍隊,比島上騎馬帶刀的士兵更無情更殘忍,是唯一能在島上橫行的法術。它們從海水中積聚力量,天黑之後就能登岸,分成一縷縷、一絲絲,無孔不入,沾到者身體潰爛,痛苦不堪,會被折磨到死,僥倖不死者,也會留下一輩子去不掉的傷痕。」

村民們無不咬牙切齒,許多人身上都有烈王氤氳留下的傷痕。

「島上的士兵和百姓怎麼辦?」

「他們聚在一起,烈王氤氳會繞過他們,只攻擊魔奴,偶爾也有流落在外的百姓被誤傷。」

「有什麼辦法擋住烈王氤氳嗎?」慕行秋得在談判之外現準備另一套方案。

鐵先生尋思了一會,「對岸的火樹王控制著烈王氤氳,在這邊沒辦法阻擋,除非進入火樹林,可是那樣一來又會被裡面的道火殺死。」

「種樹者也受不了火焰嗎?」

「我們只種外圍的綠樹,火樹自己會向裡面移動,每五年一輪。進入中間一層褐林的人,頂多能活三個時辰,進入裡層黑林者,堅持不過一個時辰。」鐵先生嘆了口氣,「止步邦的黑木與褐林都是魔奴冒著生命危險砍伐出來的,為了這塊樹皮,我被烤瞎了眼睛。」

樹皮是黑色的,來自最裡層的林地。

慕行秋心裡大致有數了,將所有村民都帶到了碼頭,受到召喚趕來的魔奴與百姓也都陸續聚到碼頭,在這裡慕行秋能隱約看到對岸的王宮。

天色漸暗,島上的魔奴大部分都趕到了,將近三千,普通百姓有一千多,其他百姓仍然忠於火樹王,與士兵們躲在南島。

島中間的火焰這時發生了一些變化,像是折射光芒的水晶,瑰麗奇偉,對於久居島上者來說,這卻是最普通不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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