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84章 偏向的琥珀

「草帽,左流英用來抑制魔種的就只是一頂草帽?」一名道士茫然地說。

魔侵道士們的最後一點依靠也消失了,草帽非常普通,絕非道統寶物,就在它破裂的同一瞬間,屍魔殘存的最後一部分也四分五裂,妖屍散落一地。

「咱們被騙了!」另一名道士憤慨地說,「左流英根本不會抑魔之術,他、他拿一頂草帽哄騙咱們!」

近百名魔侵道士霎時間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但是手臂仍然挽在一起。

周千回飛到眾人前方,下一次怒海潮隨時都會發出來,沒有屍魔充當防線,琥珀周圍是整個妖山口最危險的地方,可他不能就這麼離開。

「聽我說!」周千回抬高聲音,壓過魔侵道士們的喧嘩,「你們應該感謝左流英,他留給你們的不是法寶,而是更珍貴的東西——信心。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你們一直在靠自己的力量抑制魔種,這表明……」

「這表明一切都是謊言!」一名魔侵道士粗暴地打斷周千回,「道統只想利用我們,殺死魔樹、奪回洗劍池和琥珀道士之後,道統還會說好話嗎?他們會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都殺死!」

損毀多半的樹塔在慢慢恢複,周千回瞥了一眼,看到魔樹在迅速抽枝發芽,坑裡的妖屍體化成濃稠的液體,給魔樹提供滋養。

魔侵道士們的努力即將前功盡棄。

「道士!」周千回大喝一聲,「別說你們不知道被魔種侵襲之後的結果,你們不是第一批捨身除魔的道士,也不是最後一批。」

「說得輕鬆,誰說被魔種侵襲之後一定會變瘋?就像你剛才說的,沒準通過自己的努力能一直抑制魔種,那樣的話我為什麼還要自殺?或者被道統所殺?」

魔侵道士們都在點頭,的確,這麼多年以來,大家只聽說過某某道士自殺除魔或者被強行奪丹毀念的故事,可是如果不自殺、不被奪丹呢?一定會入魔並成為道統的敵人嗎?

在周千回眼裡,道士們的言論卻再清楚不過地表明魔種在動搖道心,形勢越來越危急了,再這麼爭來爭去,樹塔將會恢複原樣,有它幫助漆無上,左流英和慕行秋想要戰勝將會極為困難。

他必須做點什麼。

周千回從乾坤袋裡取出一枚銅錢,用另一隻手對它施展了幾道法術,有意放慢手勢,讓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一隻千里眼,我在上面加持了十道爆裂法術,半個時辰之後它們會自動發作。」

爆裂法術不是很高深,道士們都能認得出來,加持在一件普通的法器上面讓法術定時發作,這一招比較困難,大多數道士做不到,但是能看出來周千回所言不虛,他們只是不明白牙山道士此舉有何用意。

「我就在這裡,自願接受魔種侵襲,然後我會吞下千里眼,半個時辰之後跟著它一塊滅亡。」

此言一出,剛剛還暴躁不安的魔侵道士們安靜下來。

「請哪一位道友動手吧,然後咱們繼續清除魔樹,普通道士做這件事太危險,注神道士能在遠方施法,但是可能會影響到琥珀的穩定,事情都碰在一塊了,只有咱們最適合。」

道士們仍然不吱聲,也沒有人動手。

琥珀又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周千回飛向樹塔,樹里存有魔種,他可以直接被侵襲。

一顆頭顱擋在了前面,禿子張開三縷頭髮,像是一隻長相古怪的蛛蛛,神情稍有些激動,「我是龐山弟子慕松玄,年紀小不懂事,可我有些話想說,就是……就是……」

禿子一激動,反而沒有了平時的伶牙俐齒,猛地轉頭,向正在恢複原狀的樹塔射出紅光,嘴裡大叫:「魔種想讓我睡覺,我偏不睡!」

魔侵道士們重新開始了對樹塔的進攻,周千回握著銅錢,一時間有些茫然,一名魔侵道士對他說:「我們現在更需要一位清醒的道士。」

周千回點點頭,收起銅錢,卻沒有取消上面加持的法術,第一面銅鏡已經被毀掉了,他又召出第二面,繼續照射琥珀。

「左流英停下來了,他在幫助慕行秋,一手按在劍身上,另一隻手對漆無上施法,可他的法術總是偏到一邊。小心,洗劍池……樹塔!樹塔能保護你們。」

道士立刻圍著殘存的樹塔在空中站成上下幾圈,手臂挽著手臂,一隻腳與魔樹的枝葉接觸。

周千回和殷不沉躲在圈內。

周千回小心地避開魔樹,連葉子都不肯碰,殷不沉卻緊緊抓住一根枝條,希望獲得一次「魔幸」,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魔種就是不願進入他的身體,連枝條都在不停抖動,好像很不喜歡被半妖握在手裡。

「你剛才那番話說得真不錯,你要是真的自願被魔種侵襲,我就更佩服……」

殷不沉的話剛說到一半,琥珀內的巨響就將他的聲音淹沒了,氣流席捲,帶著淡淡的紅色,為時甚短,卻將坑擴大了近一倍,照這樣下去,整個妖山口都會變成深坑。

沒人注意到躺在坑底的草帽,它雖然裂開了,卻沒有在強大的氣流中粉碎。

樹塔和道士們都沒事,他們甚至不用施法抵抗,氣流自動讓開魔樹,可這樣做也有一個壞處,接觸魔樹讓道士們剛剛堅定不久的心又動搖了,魔樹正在對他們施加強有力的影響,每個人心中都是千頭萬緒,放棄除魔的理由一個接著一個,每一個都是那麼的不可置疑,而被他們保護在中間的牙山道士周千回,越看越像是心懷叵測的虛偽小人。

禿子腦子裡有一顆完整的魔種,卻第一個脫離樹塔,大聲說:「開工啦,道士們,接著打魔樹的屁股,讓它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

魔侵道士全都離開樹塔,心志恢複如初,再次向樹塔施法。

周千回繼續監視琥珀之內的情況,不停地向其他人通報,「原來如此,琥珀聽從漆無上的意願,將左流英和慕行秋的法術都給偏移了,所以他們一直擊不中目標。還好,漆無上雖然奪得了洗劍池,但是他不會道法,控制得不好……」

殷不沉飛到牙山道士身邊,咳了兩下,低聲說:「道士們在斬除魔樹,魔樹卻是他們唯一的屏障——這不是在自掘墳墓嗎?」

「沒錯。」要不是情況特殊,周千回根本不願意搭理這位半妖,所以回答得頗為簡略。

「把那條透明的根直接斬斷,然後把慕松玄連上去,豈不是更省事?」殷不沉沒聽出對方的冷淡,繼續出主意。

周千回緊緊盯著琥珀內的情況,「不行,魔樹大部分力量都用來控制琥珀,這才給我們可趁之機,如果現在就砍斷樹根,魔樹反而能以全力對付道士,過後又會與斷根重新連上。」

「哦,明白,魔樹捨不得琥珀,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呵呵,挺有意思。」

「小心!」周千回發出警示,漆無上又用洗劍池發出了怒海潮。

這一次的怒海潮跟之前都不同,沒有避開樹塔。

漆無上感受到了樹塔的危機,寧可將魔樹毀掉大部分,也要將道士們先殺死。

轟的一聲,血紅色的氣流席捲而來,圍著樹塔的道士們被吹上了天,魔樹地面上殘存的部分在瞬間化為殘枝敗葉,密集的樹根也少了一多半,但是那條透明的根還在,仍然與剩下的根系相連。

道士們失去了所有保護,怒海潮不只是氣流,它的力量直透三田,連根本隱遁之法都無法阻擋。

周千回不能再躲在後面了,拼盡全力衝到最前面,召出十幾件法器,希望能夠阻擋片刻,可他只是星落道士,即使漆無上只能發揮出洗劍池的一部分力量,對他來說也過於強大了。

法器像樹葉一樣被捲入高空,周千回本人也無法留在原處,被吹得不停後退,泥丸宮、絳宮、下丹田裡如同萬針攢刺,在他身後,手挽手的魔侵道士們像一條隨時都會斷裂的風箏線,全靠著牙山道士的那一點點抵抗力,才沒有被吹散。

左流英的草帽就是這時重新飛起來的,它是一件普通的凡俗之物,來自皇京的一位老者之手,這時卻要抵抗道統至寶發出的法術。

它曾經在一座妖城的外面抵擋過怒海潮,但那時左流英就在草帽下面親自施法,現在它只有一點點法力。

噗的一聲輕響,草帽剛剛升到周千回面前就碎成了成百上千塊,可這些碎片沒有隨氣流飄散,反而逆勢前行,不停地碎裂成更小的草屑。

怒海潮過去,草屑燃燒成灰,徹底消失。

道士們心有餘悸,魔種的影響反而更小,不用招呼,立刻向魔樹僅存的根系施法攻擊。

「左流英都知道留頂草帽保護我們,牙山注神道士在幹嘛?」禿子一邊發射紅光,一邊氣哼哼地問,「他們就算在幾百里以外也能幫點忙吧。」

注神道士的確有這個本事,周千回解答了許多問題,唯獨這一條他給不出答案,他雖然是牙山神工科首座,在注神道士那裡卻只有聽命的份,他甚至不知道牙山境界最高的兩位道士此刻在哪。

好幾位道士都看向周千回,他卻只能假裝聽不到禿子的話,又召出銅鏡照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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