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逝去的情感

木易眉頭微皺,動了惻隱之心。

不過,他並不願插手這凡人事務;況且,這祭祀典禮是酆都國延續多年的傳統習俗,雖然在木易看來,這簡直是愚昧迷信、毫無意義,但卻是這些凡人自己的選擇。

木易張口輕輕一吹,頓時天地變色,狂風夾雜漫天塵土呼嘯,街道上的眾人都急忙閉目掩面,以免塵土入眼。

藉助這一瞬間的功夫,木易十指連彈,一道道幻影飛出,化為了那十八名童男童女的模樣,而真的童男童女,則被一股颶風一卷,消失的無影無蹤。

狂風隨即又停止,十八名童男童女獃獃地站在祭祀的隊伍中,不再哭泣言語。

「這是鬼風!」圍觀的眾人中,有人大聲說道,「一定是鬼魂得到了祭祀大殿的感應,已經靠近了此處!」

「是啊,但願這次的祭祀順順利利,保護我等平安!」

「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若是平日壞事做得太多,自有鬼魂找你索命,祭祀大典也幫不了你!」

「你……」

眾人熱鬧的議論起來,這一股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風」,也成了世間真有鬼魂的「證據」之一。

「鬼風」過後,祭祀大典仍要繼續,祭祀的隊伍也繼續前進。

忽然間,遠處殺聲震天、塵土飛揚。竟有一隊人馬殺至此處,為首一人,四十來歲,面容清瘦,書生氣十足,偏偏卻戴盔穿甲,手握長劍。

「是八皇爺!」眾人中立刻有不少人認出了此人,紛紛參拜。

「八皇爺,你來這裡做什麼!」祭祀隊伍不得不停下,為首的大祭司站出來冷冷說道。

中年人朗聲說道:「祭鬼拜神。乃是迷信之舉。不但勞民傷財,更是害人性命!單單是皇家祭祀大殿,就要犧牲十八名童男童女的性命,作為所謂的祭品!舉國上下。僅在這鬼節一日內。就有不下千名童男童女因此喪命!本皇爺今日率兵來此。就是要阻止這祭祀大典,廢除陋習!」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喧嘩。

大祭司冷笑一聲。說道:「皇爺,都說你愛民如子;但此舉萬萬不得,萬一得罪了鬼魂,因此降罪我酆都國億萬子民,這責任你可承擔不起!」

「是啊,皇爺,萬萬不可耽擱祭祀大典!」眾百姓也是一片呼聲。

「住口!」中年人向周圍群眾大喝一聲道:「本皇爺不惜違抗皇令,冒死阻止祭祀,就是為了你等黎民百姓,而你等卻不知好歹、為虎作倀!」

「大祭司,」中年人又向祭祀隊伍大聲喊道:「你若說真有牛鬼蛇神,大可以將其喚出,當著眾人之面將本皇爺滅殺,否則,本皇爺就視你妖言惑眾,當場誅殺!」

「好!」大祭司大笑著說道:「皇爺之言,已經得罪鬼神,本祭司只好召喚天鬼,讓天鬼來處置皇爺!」

說罷,這大祭祀開始有模有樣的施展祭祀之禮,他邁出奇怪的腳步,手中持著一柄桃木劍,不時的還拋出幾張畫著奇怪符文的黃色符紙,並將其點燃,揮灑四周。

木易凝神看著這一幕,十分好奇,以他的見識,竟然完全看不出這大祭司在用什麼法術,而且,後者似乎一點法力都沒有。

「天鬼附身、急急如律令!」大祭司施法完畢,忽然間將手中桃木劍一指,指向了八皇爺身後的一名將士。

這將軍頓時搖頭晃腦、神色一變,然後抬起手中大刀,向八皇爺一刀斬來。

八皇爺大驚,急忙閃身避過,驚呼道:「李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大祭司大聲笑道:「哈哈,李將軍被天鬼附體,自然不受控制,不是他要殺你,而是天鬼要殺你!」

「不可能,這不可能!」八皇爺連連搖頭,不敢相信這一幕。

大祭司趁機指揮著身前的護衛大軍,大聲說道:「天鬼已經動怒,你們還不趕快將這些叛逆滅殺,萬一徹底激怒眾鬼,我酆都國就大難臨頭!」

護衛大軍高呼著廝殺上前,就連周圍的百姓,也有不少人參與進來,主動協助祭祀隊伍清剿八皇爺身後的軍隊。

上千人馬,片刻間在一陣混亂中潰不成軍,八皇爺自己也危在旦夕,若不是有幾名親信死命保護,他早已被眾人碎屍萬段。

「他倒是個明白人,只可惜在這糊塗的眾人里,他沒有立足之地!」木易暗嘆一聲,凝神向這八皇爺看去。

「啊!」木易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說道:「父親!」

木易動用陰陽神目、意欲看穿大祭司的把戲時,卻無意間發現,那八皇爺的前世,竟是自己的父親!

木易不假思索的悄悄出手,鬼風再起,眾人掩面,鬼風過後,八皇爺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千里之外,八皇爺悠悠醒轉,看到了眼前的青年木易。

「你是何人?是敵是友?」八皇爺警惕地問道。

木易淡淡地說道:「非敵非友,我只是個不相干的閑人,順道將你救出,那十八名童男童女也在這裡,你帶著他們走吧!」

八皇爺掃視周圍發現自己已經遠離鬼城,處於一片荒野之中,他大驚失色,說道:「閣下莫非是上天入地的修仙者?」

「你知道修仙者?」木易好奇的反問道。

八皇爺說道:「本皇爺為了查證鬼神之說,閱覽了皇族藏書中的大量上古典籍,其中有幾部提及了修仙者,閣下能救本皇爺和這些童男童女於萬人之中,神通不可思議,多半就是傳聞中的仙師大人!」

「原來如此,你也沒有說錯,我的確是修行之人!」木易點了點頭。

「參拜仙師大人!」八皇爺突然間一跪到底,向木易拜道。

木易嚇了一跳,急忙衣袖一拂,將對方扶起。

八皇爺向木易懇求道:「仙師大人,您既然有如此神通,求您出手相助,解救我酆都國的這些愚昧百姓!所謂祭鬼之說,只是歷代皇親國戚用來蠱惑人心的手段,通過這些根本不存在的鬼神,讓眾百姓安分守己、服從管理。這原本只是一種統治手段,然而,那些祭祀的繁文縟節,卻勞民傷財、甚至要犧牲童男童女的性命,過於殘忍!本皇爺原本有心改變這陋習,只可惜,這迷信之說已經深入人心,無人呼應!」

木易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是世外之人,不應該再插手世俗之事。更何況,此事是由酆都國百姓自己做出的選擇,結果也應該由他們自己承受!」

「仙師大人!」八皇爺還想再求,木易卻一擺手,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天地看來,世間萬物和草狗一樣,沒有任何分別;在我等修行者看來,凡人眾生,也自有他們的命運,我等同樣一視同仁。今日我連番出手,已是動了凡心,酆都國百姓之事,我不會再理會。天下萬民,芸芸眾生,每個生靈都有他們的苦惱辛酸,若是我不能看透,即便竭盡一生之力,也不可能一一照應過來。況且,我的所作所為,也不一定是最好的,他們自有他們的命運,我不願強行更改。」

八皇爺聞言失望之極,神色間頗為沮喪。

木易嘆道:「無論如何,我與你有一場緣分。我便賜你進入修行的一線仙緣,若是你修鍊有成,仍然凡心不死,要管這世俗之事,那也由得你吧!」

說著,木易便呼出一口至純的元氣,沒入對方的體內。

這口元氣,蘊含的威能極大,但卻不顯不露、不溫不火,是留給對方日後慢慢煉化的。

只要將這縷元氣煉化完畢,達到辟穀期便毫無問題,是否能再進一步,就要看他自己的機緣造化。

木易直接通過神念,在對方腦海中留下了一套修鍊功法,然後便悄然離開了這裡。

父親是木易最親之人,曾經他以為,自己若是能見到父親的轉世輪迴,一定會激動異常;然而今日一見,雖有一些驚喜,卻比他預想的平靜很多。

畢竟,眼前這個八皇爺,雖然是他父親的轉世,但卻十分陌生,木易對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也找不到父親的身影。

以他如今的神通,大可以將對方的容貌、身形,都變成自己父親的模樣,但是木易卻沒有這麼做。

容貌只是外在,只要神通強大,隨時都可以改變;魂魄雖是唯一,但轉世之後卻淪為兩人,真正意味著一個人本質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不是容貌,不是地位,不是財富,甚至不是先天魂魄,而是那獨一無二的情感。

只有情感,才是無可替代的存在,才是決定一個人的本質所在,木易思念父親,思念的不是父親的容貌、不是他的魂魄、更不是他的地位財富,而是與他建立起的濃濃父子之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情感,正是這些情感的存在,讓他們的人生變得充滿意義;然而,在這物慾橫流的世界,有些人被慾望迷惑,心中只有慾望而忽略了情感,這樣的人,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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